当天下午，我就带我妈住进了医院的病房。

　　 医院的病房不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宽敞，一个病房有六张病床，病人加上家属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但闷而且还吵，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屎尿的气味。

　　 这病房有老年人有年轻人，有病入膏肓的，也有症状比较轻的。

　　 我妈刚住进医院的时候，就有一个老阿姨因为大小便失禁，把医院病床给弄脏了，结果被护工和护士轮流破口大骂。

　　 她没有亲人在身边守护，她的子女都有事要忙，只给她请了护工。

　　 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左上方靠窗那个床位的老婆婆去世了，她心跳停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忙前忙后，在做抢救。

　　 我妈在一旁看着，面色凝重无比。

　　 “平安，我有点怕……”

　　 那是我妈人生之中第一次对我说她有点怕，她的眼神真的像个小孩子受惊一样。

　　 以前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些病人住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反而会走得更快。

　　 当病房里的这些事情，近距离冲击着我的神经的时候，我突然间就理解了。

　　 我这个健康之人，看到这些尚且心里不是滋味，更何况是病人。

　　 这一幕一幕的生离死别在眼前上演，都会让病人有极其强烈的代入感，都会在无时无刻暗示他们：“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妈，有我在，您别怕，等手术后我们就回家。”

　　 我握着我妈那一双粗糙干皱的手，尽力给她安慰。

　　 这一晚上我整晚都陪在我妈身边，一直没睡，等天亮了，小秀从外面买了早餐过来，我这才回去宾馆休息。

　　 回到宾馆，我倒头就睡，从未觉得这么累过。

　　 以前高考前的超高强度学习，也没这么累过。

　　 等我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我在外面简单吃了个云吞面，然后就匆匆赶往医院。

　　 来到住院部这边，恰巧遇到李仁德和赵荣贵，他们竟然电梯门口处公然吵架。

　　 “李仁德你行啊，口口声声对我说刘芳云没必要手术，还强迫我把她给退了！结果你他妈转身就把她收入自己名下！你到底几个意思？至于和我抢病人吗！”

　　 电梯口附近有不少医生和护士，但是赵荣贵不管不顾，他已经和李仁德撕破脸了。

　　 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李仁德做得确实不够厚道，他一个威望极高的名医，根本不缺病人，完全没必要去抢赵荣贵的病人，他这样做，让人觉得他就是以资历压人家赵荣贵，纯粹为了恶心赵荣贵，格局上小了。

　　 面对赵荣贵的公然辱骂，李仁德面无表情。

　　 “骂完了没有？骂完了就该工作了。”

　　 李仁德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就走进了电梯。

　　 因为他知道，从职场竞争角度上来看，他做得确实不够厚道，他就算无论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只会让他徒添几分虚伪。

　　 “我还没骂完！李仁德你别走！你看我不顺眼就直接说，别以为你资历比我高，就可以摆弄我，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赵荣贵跟进电梯，在电梯里继续破口大骂。

　　 李仁德看着电梯的楼层按钮，当他的吠叫是空气。

　　 等3楼一到，电梯门一开，就快步走人。

　　 我来到电梯口这边的时候，电梯已经上去了，只能等下一趟。

　　 等了一小会儿，电梯来了。

　　 电梯门打开。

　　 我和赵荣贵打了个照面。

　　 一想到刚才赵荣贵公然辱骂李仁德的画面，我就有点为李仁德感到不值得。

　　 于是我就对赵荣贵说：

　　 “赵医生，我正想去找您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了。”

　　 “找我什么事？”赵荣贵面色阴沉。

　　 我把他拉一边，耐心解释道：

　　 “其实是我求李医生帮我妈做手术的，而不是他抢您的病人，还请您不要怪到他头上，其实您也不亏，您收了我红包，我没打算让您退回来，您白赚了一笔钱是不是？”

　　 我以为只要我这么一解释，赵荣贵就会释然放下恩怨。

　　 不曾想他板着脸：

　　 “什么红包？我赵荣贵身为一介良医，清清白白，从不收病人红包，你别给我身上泼脏水，不然我会告你诽谤！”

　　 他这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我当即一愣，面露愕然。

　　 完全没料到赵荣贵会是这反应。

　　 此时我们身边没别的人，而且我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根本不会被别人发现，但是他还是矢口否认。

　　 “赵医生，你确定你真没收我红包吗？”

　　 我微微眯着眼问他。

　　 “神经！我收没收你红包我会不清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收了你红包？你拿出证据来啊！”

　　 赵荣贵面色冰冷，他还一把就推开我：

　　 “走开，别挡着我的道！”

　　 然后快步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对我说：

　　 “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妈那病况，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赶紧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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