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凤冠霞帔,千里长衣。谁人不思,谁人又不想呢。
可是,若是心中已有良人,世事相逼而嫁与厌厌之人,那这胭脂水粉,红衣锦绣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一种荆棘呢。
锦水汤汤,与君绝长。
奈落,你看见了吗?长苏对你的爱,就如滚滚锦水东去,此生,她定不负你。而你也定然如此,亦如孔雀东飞,同枝而栖。
可是,要是你现在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唉,这人间!这世事!
风急,雨骤。
风停,雨疏。
惊蛰过了,花儿落了,枯草抽出了新绿,这天地又有了新的生机。
师傅将长苏锁在房间内,不准她离开半步,直至出嫁为止。可怜的长苏,这只懵懂的小鹿,以为自己闯出了森林,却没想到又掉进了更可怕的深渊。
其实裴庆云已经不止一次在长苏被师傅囚困的那几日来过翡翠宫了,不过他并没去打搅长苏,只是在窗外悄悄地看过她一眼,他很中意她。于是便马不停蹄,赶忙回到了紫云阁置办起了迎娶的嫁妆。
他为长苏亲自挑选了最好的嫁衣,涂红如火,宛如夏日黄昏时分天际处的晚霞,那是这世间最精巧的手也不见得能做出的嫁衣,缕缕绸丝织布出一张细腻的衣料,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七彩斑斓,美妙绝伦的光。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一见如初,不胜欢喜。
“我死也不嫁!”
屋内狼藉一片,珍珠翡翠的嫁妆破碎了一地,长苏眼泪灼灼,幽怨哀伤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缕绝望,多日滴水未进的她面色苍白,柳叶弯眉已经不甚好看,瘦削显骨的脸颊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红润,她心累了。肉体的痛苦没有击垮她,那颗早已经有归属的心依然在强有力的跳动着,时刻在告诉她,奈落还在等她。
汝也定当不负尔等铮铮誓言!
师傅不懂儿女们的心思,他疼爱长苏,可是这份爱对于长苏而言就像是湿棉袄,穿在身上显得沉重,脱掉又于心不忍,师傅在以他的方式爱着自己的每一位徒儿,只是这份爱在长苏身上显得有些畸形。
春末的阳光,明媚温暖,带走了最后一丝旧冬的寒意,宛若血红夕阳帷幕的十里嫁妆终究还是落在了长苏的身上,那是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
房子里,师傅的其他徒儿们将长苏和晴雪的房间打扮的很是喜庆,红色的绣球,五彩缤纷的丝线,丝缕缠绕,冥冥之中像是解不开的情缘。
她今天没有再哭,兴许是心已碎,泪已干。她不在大吵大闹的去挣扎什么了,她又变回了以前那只安静的小鹿,端庄忧郁的坐在铜镜之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失色的薄唇因为涂抹了胭脂而显得娇艳,她牵强的咧出一抹笑意,尽管那笑容僵硬,苦涩,却对于她本身而言,也极致的好看。从前的一双水灵灵的眼波流转的杏眼因为落泪而早已经干涸失去了生机,悄悄然的暗淡了。
晴雪为她梳理着一袭墨发,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腮边滴落在了长苏的肩胛之上,她笑了笑,沙哑的低声细语,仿佛是在安慰自己的姐姐,轻轻道“姐姐,哭什么。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开心一点。”
晴雪替长苏梳理秀发的手微微凝滞在了半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玉臂从长苏背后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哭哑道“长苏,对不起。姐姐……姐姐真的没用。”
“姐姐。不怪你。长苏不想看到姐姐伤心。长苏会难过的。”长苏转身替晴雪抹去腮边的泪痕,微微笑着,缓缓道“我们会很快再想见的,姐姐。”
明月无情的的将轻薄皎洁的月光撒向了昏昏沉睡的大地,风很轻,很暖,带着春末夏初特有的味道和远方山谷里某个人炽热的思念吹进了新生的中原,吹进了和平谷,吹进了翡翠宫,也吹进了小鹿的心里。
“姐姐。我想和一杯酒。”长苏笑着看向晴雪,温柔道。
“长苏……你这是?”
“姐姐,我想用这杯酒来祭奠奈落。是我辜负了他,我对不起他。”
“我这就去拿。长苏。”晴雪并没有多想,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支开晴雪,她意已决,她已是奈落的女人,她与他已经成婚,所以她不可以再成为除了奈落之外另外一个人的妻子,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她只有一死,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奈落。
她服下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断肠散,倏忽,肝肠寸断的痛让她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她咬着薄唇,嘴角流出鲜血,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为的是不叫人发现。
她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站起身,踉跄匍匐的来到卧榻上,毒药顺着经脉扩散到全身何处,毒性发作,已经无力回天,恍然间,她看见了奈落,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一颗流星从天际处滑落,屋外一朵盛开的月季花,花瓣随着微风,落去了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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