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看着手里举起的短锏,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念惜看着她几乎融入黑暗的瘦小身影,轻声问:“后来呢?”
良辰放下短锏,道:“后来,他把我卖给了斗狗的,那群赌鬼设的斗狗场正好在浮云寺山下的村子里,太子殿下带人去整治他们的时候,看到我了,就将我带回来了。”
这其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良辰没细说。
苏念惜看着她,想到她明显异于常人的认知,时刻不离手的吃食,对生死极度的淡漠。
笑了笑,道:“明儿个让厨房做烤鸭吃。”
良辰登时转过头来,黑黝黝的房间里,那两只眼,亮得跟猫眼似的。
苏念惜哈哈大笑,抱住软枕。
翌日。
却是来了个不算意外的不速之客。
——郑嫚。
进了兰香园就牵了苏念惜的手,“本以为郡主这两日会去女学选学生,谁知我连着守了两个上午都没见,这就贸然来府上了,没叨扰吧?”
苏念惜笑着摇摇头,与她一同在园子的凉亭内坐下,问:“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郑嫚却摇头,兴致勃勃地看园子里的景色,一边道:“不过是最近郡主的名声大噪,我听着斗诗大会那日的事,实在觉得有趣,就想找郡主说说话。哪成想您竟不曾去女学那边,您为何不去呀?”
苏念惜笑道:“有状元郎去就成了,我去做甚?”
郑嫚惊讶,“可这女学是郡主费尽心血筹办起来的呀!您不去,这功劳岂不是都让旁人占了?”
“功劳?”
苏念惜笑着摇摇头,“我办这女学本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劳。”
郑嫚更加不解,亭子外的吴嬷嬷眼底浮起几分敬佩。
“那就算不要功劳,可是也该去选一选学生呀!”郑嫚道。
这时碧桃捧了茶水点心进来。
苏念惜招呼郑嫚坐下,笑道:“我这种胸无点墨之人去选学生,成什么了?施恩,还是裹乱?倒不如让真正有才学之人去,也好叫人信服。”
亭子外,吴嬷嬷又暗暗点了点头。
郑嫚也瞪着眼,看着含笑恬美的苏念惜,忽而一拍石桌,道:“郡主,您真厉害!”
苏念惜摇摇头,“哪里就厉害了。”
郑嫚揉着拍痛的掌心,道:“我记得戏文里说的那句词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说的可不就是郡主嘛!”
“哈哈。”苏念惜被逗笑,“我可没那么高尚。不过不想让人觉得我贪得无厌,反惹了诟议罢了。”
苏念惜坦然说出心思,郑嫚更高兴了。
她本也就是个直爽性子,自然喜欢跟坦诚相待的人玩耍。
又听苏念惜问:“你这两日都去,女学那边现下是何情况?”
郑嫚立马来了劲,凑到她跟前道:“哎呀!郡主还没收到底下人的汇报嘛?那我来说!”
吴嬷嬷无奈摇了摇头。
“头一日明珠女学的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但凡是家里有姑娘的,都想把人塞进去,连禁军和你们府上的护卫都没拦住。幸好你们女学里那个管事厉害,不知哪里请了一批帮闲,差役和护卫不敢动的那些泼皮,他们一阵恐吓,还真就给吓退了。”
苏念惜失笑,猜到应该是封辰儿请了封三的人。
又听郑嫚道:“之后女学就宣布了入学所需的束修,一个月需得一百个大钱,能交得起的才能过这第一层筛选。立时又有人嚷嚷,这哪里是平民女学,压根是变着法勒索钱财!”
郑嫚说着,自己又愤愤起来,“一百个大钱,够干什么的?我问过家里的下人了,一百个大钱,也就只够几日的吃食。他们这点子钱都不想出,还想把女儿塞进来,这哪里是要培养自家女儿?分明是存了占女学便宜的心思!”
苏念惜笑了笑,道:“一百个大钱,对于真正穷苦的人家来说,确实是困难的。不过我当初定了这条规矩,就是要让这些人花钱。”
郑嫚又好奇了,“为何啊?郡主不怕这样会被人议论吗?”
苏念惜弯唇,看她:“那我问你,你现下手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泥娃娃。一个呢,是你白白得到的,一个是你自个儿花了银子费了心思请人捏出来的。若是两个一起摔碎了,你更心疼哪个?”
“自然是花了心思的那个……啊!”郑嫚猛地瞪大眼,看向苏念惜,“您是说,这些愿意交束修的家里,才是真正疼孩子的?”
苏念惜微微颔首,又说道:“人总是不愿意轻易割舍耗费精力情感去对待的任何一段关系。哪怕知晓是个无底洞,越是投入的越多,就越不愿撒手,怕自己先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郑嫚听得一知半解,倒是吴嬷嬷朝亭子里看过来,眼底闪过异色。
“当然,也并非完全都是这样。”苏念惜又朝郑嫚笑道,“我只是用一种相对来说更温和的方法,来帮这些孩子们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处。”
郑嫚若有所思。
苏念惜喝了口茶,不愿因为几句话乱了她的心神,又问:“束修的规矩提出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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