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一场葬礼刚结束。
节度使江万城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的三儿子江永丰运回来的时候,几乎被烧成了黑炭。
望着立起来的新坟,江万城这位威震东南的节度使神情悲痛,佝偻的身躯宛如一个小老头,不复往日的威严。
女眷们哭天抹地,特别是江永丰的亲娘更是哭成了泪人儿。
江万城走到了双眼红肿,低声啜泣的三夫人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别哭了,让老三入土为安吧。”
“老爷...”
三夫人抓住江万城的臂膀,想到儿子惨死的模样,眼泪忍不住地哗啦啦地往外流淌。
“您可得给丰儿报仇啊,他死的太惨了......”
“嗯。”
江万城拍了拍三夫人:“老三没有给我们江家丢脸,我一定会拿顾一舟的脑袋来祭奠他的!”
“回吧——”
江万城使了一个眼色,几名身披素缟的丫鬟当即过来,搀扶着啜泣的三夫人上了马车。
“唉!”
江万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伺立在一旁的支度使黎秋寒吩咐道:“老黎,你陪我走走吧。”
“是,节度使大人。”
东南节度府支度使黎寒秋点了点头,陪着江万城离开了江家墓园,沿着河堤踱步散心。
江万城以往是高高在上的东南节度府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句话,就足以人头滚滚。
他虽没有觊觎天下的心,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一个雄踞一方的霸主,那他还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可现在东南节度府境内各种糟心的事儿频发,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搭进去了,这让江万城生出了疲惫感。
“老黎啊,你说我东南节度府富甲天下,税赋也乃是我大周最低的一个地方。”
“这些庶民不知感恩也就算了。”
“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要铤而走险,去落草为寇呢?”
站在微风习习的河堤上,望着那穿梭往来的商船,江万城重重地叹息。
支度使黎寒秋沉吟后道:“节度使大人,我东南节度府的确是大周赋税最轻的地方,这都是因为节度使大人宽厚仁慈。”
“据我所知,我东南节度府境内的山贼大多都是从各地跑来的流民,他们聚啸山林,为祸地方,这才是根源所在。”
黎寒秋顿了顿后道:“当然,我东南节度府也有一些人受到蛊惑投入山贼的,不过数目并不多,那都是一小撮而已。”
“我东南节度府的百姓,还是感激节度使大人的恩典而安居乐业的。”
听到只有一小撮本地人受到蛊惑从贼,江万城的心里舒坦了一些。
“这些流民太不知好歹了!”
江万城有些气愤地道:“我派人赈济他们,他们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是聚啸山林,扰乱我东南节度府,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进我们东南节度府!”
黎寒秋闻言,没有吭声。
这压根不是流民不感恩戴德,那是因为赈济是流于形式的。
负责赈济的官员中饱私囊,将钱粮大多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流民压根就没得到赈济而已。
流民得不到赈济,他们又讨不到饭,他们只能去抢了。
“节度使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黎寒秋有些犹豫。
江万城转头盯着吞吞吐吐的黎子君道:“老黎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乃是我的左膀右臂。”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黎寒秋微微躬身说:“节度使大人,那我就直言了。”
“倘若是说的不对,还请节度使大人莫怪。”
“说吧。”
黎寒秋作为支度使,算是他们东南节度府的高层了。
现在说话也如此的犹豫,让江万城也好奇,到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节度使大人,我们东南节度府看似一片祥和宁静,实际上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境地。”
“倘若是我们不立即采取措施补救,一旦局势失控,我东南节度府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语不惊人死不休。
黎寒秋这位支度使的话让江万城也愣了愣。
“有这么严重吗?”
江万城盯着黎寒秋看了几眼,觉得他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节度使大人,我所言绝非夸大其词。”
黎寒秋解释说:“左骑军在战场上惨败,表面上是大都督刘渊统兵失误,叛军顾一舟得到了外部势力的插手。”
“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在我们内部啊。”
江万城看黎寒秋满脸严肃,知道他不会信口雌黄,胡说一通。
“走,到那边坐下说。”
他招呼着黎寒秋到江堤边的台阶上坐下,全然没有了虎据一方的节度使的形象。
“你说说,左骑军战败还有什么原因。”
江万城对于黎寒秋提出的这个很感兴趣。
黎寒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豁出去了。
“节度使大人,我们左骑军百年前在八王之乱中战功赫赫,可以说是威震东南,那是何等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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