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和国祥熟练地将东西搬上拖拉机，珠珠和李建国也跟着上车。张秀花却没跟上去。

　　 许春英搞不清楚状况，看着下面的张秀花问，“弟妹，你不上来啊？”

　　 “不用！他们去坐火车，我不去。”张秀花摆手。

　　 许春英这才注意到李建国手里拎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袋，她纳闷，“你带珠珠去哪啊？”

　　 她不认为有才会带珠珠这个拖油瓶去卖吃食。他也看不出珠珠。

　　 李建国把珠珠想去拍戏的事说了。

　　 许春英张嘴好半天，憋出一句，“你们家真能折腾啊。”

　　 一个暑假净能被他们折腾出那么多事。又是去南方旅游，又是去省城体工队，现在又要去张家界。全国都得跑一趟吗？！

　　 李建国也没说什么，只问她生意怎么样。

　　 许春英点头，“还成。比种地强！”

　　 当拖拉机突突突往外开，张秀花拿着书在门口学俄语。继林也乖乖待在家写作业。

　　 王二婶喂完鸡，捡完鸡蛋，坐在门口跟她唠嗑，“梨花那边的蛋鸡也开始下了。咱们今年应该能分不少钱吧？”

　　 这才八月，王二婶就开始惦记着钱了，张秀花听出她的急迫，“怎么了？你儿子需要用钱了？”

　　 “对！有一户正好想卖房，我们钱不凑手，就等着分红。”

　　 张秀花也能理解，杏花都结婚了，铁钢比杏花还大三岁呢。“这些鸡12月份就会陆续出售。到了年底肯定会分红。你要是急用钱，可以找大队会计借钱。回头年底分红，你再还给他们。”

　　 王二婶老实一辈子，不习惯欠钱，尤其她要借的钱还不少，直接摆手拒绝了，“还是算了吧。再等等吧。欠钱多不好。再说大队会计未必会同意。”

　　 她自己都不乐意借钱，张秀花也没什么好说的。

　　 王二婶见她忙着看书，不好一直打扰她，就先回家做饭去了。

　　 转眼又过去一周，这天张秀花依旧在家看书，宋莲花从外面来了，问国祥什么时候回来。

　　 国祥跟着有才去县城卖吃食，宋莲花是知道的。

　　 农村孩子干点活都不叫事。总比天天待在家，闲着来得好。

　　 张秀花头也不抬，“八点回来！”

　　 宋莲花到底心疼自己的孙子，“这孩子上学都没吃那么大苦。”

　　 张秀花也没说什么，宋莲花见她不搭理自己，就请她传话，让国祥晚上回家一趟。

　　 张秀花答应了。

　　 她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倒让宋莲花有点下不来台。不就是摆宴席那天说了句话嘛，她就嫉恨到现在。心眼也太小了！

　　 宋莲花一个长辈，也拉不下脸跟张秀花道歉，于是就问她，“看书啊？”

　　 张秀花听她态度软和，也没再端着，“是啊。我看书，我家这几个孩子都能老老实实看书。烦着呢。”

　　 这话是冲着继林说的，因为继林是家里最懒的孩子。他不爱动弹是真，但不代表他喜欢学习。这孩子宁愿发呆，都不想看书。

　　 也就是张秀花看着他，他才乐意。

　　 宋莲花看看继林，又看看她拿着书本对着收音机逐个单词练发音。

　　 以前村里人都觉得她学俄语是守着公鸡下蛋——白搭工，原来她学习只是为了给孩子当榜样。

　　 自觉领悟到奥义的宋莲花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回了家。

　　 刚到家，迎面就遇上大队长，她一把拉住老头子进屋，“我知道秀花为啥能把有才培养成材了？”

　　 大队长还以为她想说什么秘密，原来是这事，他顿觉无趣，“这不是明摆着嘛。她给有才请了家教。”

　　 “请家教算什么！”宋莲花才不信这个，“她在家学俄语给孩子立榜样。这样孩子们看她都在学习，也就跟着学了。”

　　 大队长蹙眉，抽了抽烟袋锅子。张秀花学俄语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大队长就撞上过好几次。

　　 他有一回还撞见张秀花跟李建国用俄语进行简单对话呢。

　　 李建国会点俄语，他是知道的。他值勤的列车毕竟是通往国外，不会点语言，也行不通。

　　 大队长看着老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立刻猜到她想干什么，“你啥意思？你也想学俄语？”

　　 宋莲花噎得不轻，“我都多大年纪了，我学什么俄语。要学也该让他们的妈学。”

　　 大队长觉得这主意不靠谱，“家里一堆活，一天天啥活不干，让她跟着孩子们一块念书。工分不挣了？衣服不洗了？”

　　 “那秀花家咋整的？”宋莲花有点不服气。凭啥不挣工分，凭啥不干家务？她不能既做干务，又挣工分，还能学习吗？

　　 “她当记分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活轻快，咱儿妻是拖拉机手，来回开车屁股都颠疼了。她还能坐得住吗？”大队长也是知晓儿媳妇很辛苦。

　　 自打村里的壮劳力好多去了南方打工，拖拉机手有几个换成女同志。

　　 当然也不是他逼着换，而是之前就定好的。谁家掏钱买的拖拉机，等队里分钱时，拖拉机就归谁家。

　　 他们儿子不在家，能使拖拉机的肯定是儿媳妇。

　　 许春英天天进城送鸡蛋卖菜。开拖拉机的人就是大队长媳妇，也就是国祥妈。

　　 来回去县城兜一圈，至少要好几个小时。拖拉机颠得很，回到家，真没那个精力学习。

　　 张秀花能安心学习，那是因为她家里的活轻快。孩子们大多数都不在家，不用她忙活。

　　 宋莲花想了半天，好吧，儿媳妇确实没空。想到家里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要是他们也考不上大学，家里的日子可能真比不上人家，她狠狠心，一咬牙，“学！不就是学俄语吗？我以前也会讲几句。”

　　 建国前，边界线没那么轮值人员，这边也有大毛的人，她也跟着阿爷阿奶学过几句俄语，只是随着年纪渐长全忘光了。

　　 大队长听她下定决心，反倒觉得这事不靠谱！

　　 宋莲花直接揪住在院子里玩闹的孙子孙女，哄他们进来念书。她也跟着一块学。

　　 不是她不想学俄语，而是她现在先把汉字认全再说。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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