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小敏一醒来就想起昨天傍晚对王成发的那通火,他左想右想,自己也没有问题。所说的话都在职责范围内,便安心的准备上班了。
体制内没那么多言外之意,所谓的言外之意只会在特定需要才会出现,比如不好直接表达意思,恐会影响自己。没有谁天天说句话前还要想怎么用言外之意表达。没那么邪乎的。包括省领导,包括叶书记,他们之间讲话也和我们平时一样,除非开会、或者需要婉转地敲打某人时。一句话来说即是:言外之意只会出现在该出现之地。
因为不是所有领导干部都能理解言外之意。
熊小敏到了办公室后,立即被叶书记叫过去了。
叶书记正在办公室浇花,他听到小敏副秘书长进来的动静,也没有转头,只是说了句:“坐。”
熊小敏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叶书记浇了一会儿花,这段时间,熊小敏却像过了几百年。
“小敏,你跟着我对口保障几年了?”叶书记擦了擦手,把纸巾扔在垃圾篓里,顺势坐在熊小敏对面。
熊小敏心头一震:要出事。
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说:“书记,我跟着您三四年了。”
叶书记一脸感谢地点点头。
“是啊,转眼间你都跟我这么多年了!跟着我受委屈了。”
“书记,能够跟在您身边学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我不委屈,我还想继续跟着您学习。”
刚说到这,就被叶书记抬手打断了。
“别这样说,你也有你的前途,也有你的未来,我不能老把你放在我身边,你也正厅有些年了,是时候出去独当一面了。”
这下熊小敏反而有点纠结了,他尽量装出很不舍得的样子。
“书记,您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吗?我可以改的,我不想太快离开您,我舍不得您。”
叶书记继续微笑着说:“别说这种傻话了,这样吧,我简单地说,你仍然任副秘书长,兼任省委政研室主任,以后你就去那边办主持工作。”
熊小敏有一些失望。但他没表现出来,领导给的“东西”,哪怕就是给一张白纸,都要表现得受宠若惊的样子。
“书记,可是…”
“你别可是,听我跟你分析,省委政研室主任兼任了省委深化改革小组副组长,这个职务的含金量虽比不过地市市长,但也很吃香了,上一任直接去地方任书记了,海东省这个职务上的人,前不久直接提拔成省常委了。”叶书记也是个善于画饼的高手,到这个级别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饼没画过?
熊小敏果然神情松动了。
“可,可…我还是舍不得您。”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终究要去外单位任职,你不可能一辈子陪着我,再说你的能力强,需要动一动了,更何况我也在院子里办公,你想我了可以随时来汇报工作,不用通过小王。”叶书记这一番话是有意敲打熊小敏。
熊小敏也知道已经成定局了,于是他装作叹了口气。
“书记,那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熊小敏在出办公室时,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还在办公室埋头苦干的王成。
他给办公厅主任涂万丰打了个电话…
叶书记看着熊小敏离开的身影也很有感触。
他打心底里不喜欢熊小敏,之前不换他是因为自己刚来,人生地不熟,不太好留下“不好伺候”的印象,如今要换掉他是因为据说自己要往上动一动了,加之熊小敏有可能会牵扯安州这个案子。因此想着早点断舍离。
安州的王平书记最近心情也不太美丽,自从叶书记离开后,好些干部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毕竟这些年他们自己干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王平刚来时也想何如何如,可一个地方如果风气怀了,靠一个地方一把手想力挽狂澜?是不可能的。他也有心无力,后来自己慢慢的也被同化了。
去年,他叹了口气,表示安州不能再如此放任了,要搞经济,为此还特意要求各县县委书记挂帅去招商引资。可是呢?引资少,很多都是借着引资的名义去外头大吃大喝。就算引来了资,也是“关门打狗”,让全国人民知道了安州营商环境之差。
这没办法的,根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可到了年底,吹出去的牛怎么圆?要么编数据,要么就拿大楼抵押。
某县直接拿前些年土地财政卖地的钱搞了一栋很宏伟的县行政中心,直接拿去给国企和银行抵押借款了,王平很着急,这要是还不上,就要出事。银行的钱还好说,银行不敢造次。这个国企可是帝都直属,他们可不会给一个小小的县委县府面子,到时候出事,可就是大事了。
王平想到这些头开始剧痛。
很多人向往的体制内,或许早已千疮百孔,他甚至觉得政府要是市场化后,像安州很多县区都要破产,一群毫无经济治理能力、只会写材料、跑关系的人能搞出什么大作为?
现在最要命的是,这些后果都要他来承担,现在工作组已经进驻了安州,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搞不好就要出大事,出大事第一担责的就是王平和市长。
叶书记来调研的那晚,他问过熊小敏,熊小敏拍着熊皮表示没事,没想到叶书记回去当天,省里就有动作了,他心里除了咒骂熊小敏外没别的…熊小敏最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就如石沉大海一般,王平清楚,这小子是不敢接、不敢回。
最近王平已经无暇处理其他事,他每天都在想着怎么保障好专班和工作组的工作。这帮人伺候不好,给整一个什么事,那就完蛋了。
“还是我们国家政策好,不然,安州这帮子人就要喝西北风了。”王平自言自语道。
他转而上了司机开过来的红旗车。
“去安州宾馆。”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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