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没什么好玩的,华松带着庭芳跑出门外,也无处可去。寒冬腊月的,二人只好躲进了个茶楼。营中禁酒,但兵士们总得有个消遣的去处,茶楼应运而生。也有几个文化人客串的说书现身,并一些粗制的小点心。华松知道庭芳看不上这些,索性没点,只要了两盅茶。
庭芳在二楼包间里撑着胳膊看外头:“关在这里好闷。”
华松嗤笑:“闷什么闷?打前朝起百姓就不得肆意离开,到哪哪要路引,早习惯了。”
庭芳自是知道该制度,心里早吐槽过八百回,便只问华松:“你怎地不在京里呆着?”
华松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得替你看着你男人别起花花肠子。”
庭芳愕然。
华松道:“老唐死了,我也没什么牵挂,继续替他看着你呗。”
庭芳眼睛一热,嗓子有些干:“唐叔叔是奉殿下之命。”
华松道:“我搞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我就知道他想护着你,他死了,我继续。横竖在京里也没什么好耍的。你真当我就寻你麻烦?不能打,怎么死都不知道。我老了,不定哪天没命,你也少跟我整那些虚的。你既回来,我不耐烦呆这里,我跟你混去。这鬼地方酒都没一口,你那破师兄就知道学总兵。管的忒严!”
庭芳笑道:“老人家不能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
华松拍桌:“你敢恩将仇报?”
庭芳笑着说:“十天一盅,再多没有了。”
华松怒了:“我憋好几年了,你就给我十天一盅?”
庭芳忙安抚:“真个不是好东西,我想你长命百岁。”
“啊呸的长命百岁!不能喝酒,我活一千岁也没滋味。”华松耍赖,“一天一盅!”
对付熊孩子,庭芳经验丰富,直接切话题:“你这样盯着师兄,对他不公平。我倘或死了,你要他守一世不成?”
华松斜睨了一眼:“守咋地?我婆娘死了,我不也守了。只许女人守,男人就守不得了?”
庭芳目瞪口呆,熊老头你思想是太前进了还是太倒退了喂!
华松撇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都是京里繁华惯的你们。在大同得个媳妇儿多不容易,不好好往手心里护着,不留神就叫人抢了好不!咱大同的姐儿,就得有气魄,懂?”
庭芳:“……”咳,我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什么风俗都有,嗯……
华松继而又点评:“你那小女婿还行,没给我整过幺蛾子。今早听说他带了女人来,快把我气死了。哪知道竟是你,死丫头你回来了也不给我报个信!”
庭芳大呼冤枉:“我哪知道你在这里啊!我以为你在京里,回来第一天两封信,一封往山东,一封往京里。我想着你在殿下.身边,他知道了你不就知道了嘛!我刘姐夫现在肯定知道了。”
华松道:“我要喝酒!”
怎么又绕回来了啊?庭芳继续绕:“你想回京么?”
“京里不好玩,规矩多,烦。”华松道,“我本想呆在大同,是总兵把我扫地出门的。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了寻你,连世子爷都不管了。”
庭芳忙问:“那小胖子谁教呢?”哇擦,不会放羊了吧?
华松没好气的道:“那群没卵子的,谁爱教谁教。”说着呸了一声,“不敢对世子下手?擎等着世子爷长大往边疆送死呢?”
庭芳道:“虽然你很熊,但这话说的在理。你今晚跟我回吧,师兄忙的很,日常在家里教我呗。虽然比我差点儿,经验总是丰富的。”
“我是老了!年轻个十岁打你还不是跟玩似的!”华松十分不服的道,“蒙古人来了跑都跑不掉,才叫总兵扔出大同。不然谁爱呆京城那鸟地方。”
庭芳知道自己水平还只能打流氓,便道:“我知道了,不然也不要你教啦。便是不教,陪我练练也是好的。我看周巡检身手很好的样子,只怕他有空也未必肯教。我日常还要来营里,一个人练骑射老没意思了。”
华松撇嘴:“周巡检就是个假正经,你少搭理他。骑射好说,我大概还能教的动两年。丫头,我跟你说句实话,现世道不好,你给我下死功夫。别指着你男人护着你,到时候他出门打仗,你连崽儿都护不住。我婆娘是遇上了蒙古骑兵,没法子。不然也不撇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庭芳郑重点头:“我知道。”
华松笑了:“这就对了,这明白劲儿,才像我们大同的姐儿。”
庭芳忍不住吐槽:“我京里的姐儿。”
华松哼哼:“我说你是大同的就是大同的。”
庭芳又笑问:“老头儿,钱够花么?”
华松道:“够,不过问你师兄讨钱使不爽,往后管你要了。”
庭芳奇道:“一样是总兵的弟子,你怎地二般对待?”
华松没作声,半晌,才低低道:“我有个闺女,死了。”
庭芳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没养过儿子,不知道怎么找儿子讨养老钱!”他与徐景昌,并不太熟。在大同的时候就不似刘达那样打过交道。是他死乞白赖要跟了来,徐景昌更是忙的没空搭理他。日子倒还过得,徐景昌不是小气人,他两份俸禄拿着也没地儿花,只这话没必要同庭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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