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头野驴,国庆之后转眼08年就接近尾声了。
吴为民乡下的别院显得很冷清,因为他在武德政治上的失利,今年这个年有点不好过, 往年这个时候只要他回省城,省城郊区的别院就是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吴为民是大学出去的领导,别人给他贴的标签都是刚正不阿,学者风骨,所以吴为民给人的印象都是比较正面的,实际上在工作上面和个人要求上面,他也竭尽全力的维护自己的形象。
但是今年他感觉自己衰老得快,如今在工作上简直是度日如年!
石楠学校已经放假了,但是家里也没有准备忙年,儿子吴俊早就下海去了南方,今年刚买了房子,说是没准备回来。
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感觉很萧条。
“怎么了?石老师,是不是家里冷清了,不适应了?”吴为民道。
石楠皱了皱眉头,道:“老吴,你现在这个情况,怎么不找省委反馈一下,想办法回学校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总好过你还待在武德吧?
你和苏波撕破脸了,待在武德还有什么意思?你看一看这些年你经营的所谓人脉,还有你下面那么多能干事,会干事的人才,现在还剩几个?”
吴为民淡淡的道:“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我活了五十多年了,早就看透这个道理了!没有人能风光一辈子,所以得意和失意本来就是幻觉,石老师还看不透吗?”
石楠沉默不语。
吴为民道:“杨国峰的确是个人才,出身普通,学历也不高,但是一个人在沿海打拼,硬是拼出了大名堂!石老师,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要服老了,未来交给年轻人……”
石楠道:“是个人才又怎么样?以前来咱们这里可勤了,每一次过来都拎这送那的,多殷勤多热乎啊,现在这人也差不多几个月没过来了吧?”
吴为民嘿嘿一笑,道:“拎点礼物,嘘寒问暖算个什么事情?我吴为民这些年身边还不够热闹吗?我就是觉得太热闹,太喧嚣了!
你瞧瞧这些人多可气?一个个过来都毕恭毕敬的,只要出了这个门,他们立马昂首挺胸,在我这里他们一个个都是孙子,但是在外面,在普通人眼中,能来我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上人,个个都是大老板!
再看你我呢?表面上光鲜亮丽,你是大学教授,我是政府高官!但是这光鲜底下是什么?我们在乡下老的宅基地盖个房子都还有负债!
我们的儿子小俊如果不是拿全额奖学金,他也没有机会出去留学!关键是留学回来之后,我们作为父母也帮不了他太多!
现在沿海那边的房价疯涨,年轻人干事业的压力大,居家生活的成本也高!我们体不体面也罢了,你我就一个儿子,能不替他考虑吗?”
石楠道:“老吴,你跟我讲实话,这个杨国峰给了你多少钱?儿子又买房,又创业,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老吴,你心理不平衡我知道,你随便签个字,那些老板就能赚上百万甚至几千万,可是你什么都捞不到,最多也就是有人给你几条烟抽,给你一个小红包!
你觉得不对等,不划算,是不是?”
吴为民道:“石老师,你说对了!我心中还真不平衡,你瞧瞧有些人,脑满肥肠的,他们凭什么就能赚那么多?凭什么就能超越普通人,成为人上人?
但是我从政几十年,一直牢守底线,我不收人家的钱,也要求你不这么做!所以说你不用额外担心我,别说杨国峰没有给我钱,就算他给我钱,我凭什么要人家的钱?
我又没有帮他干什么事情,他们集团准备投资武德,现在也黄了,他也没有理由给我好处啊……”
石楠道:“吴俊的情况我知道,在公司上班一月就两三万的工资,现在买一套房花了三百多万,马上又准备出来创业,天使投资五百万,你敢说没有在其中发挥作用?”
吴为民道:
“那我肯定发挥了作用啊!我们科大这些年出了这么多人才,但凡是从科大出去事业有成的人,我吴为民多多少少都给予了帮助和关怀。
他们成功之后,知道我吴为民有个不太成器的儿子在南方打拼,在事业上面他们帮忙拉一把,吴俊要创业,他们帮忙找一下风投,这都是商业合作。
同样都是校友,在事业上相互帮助,相互支持,抱团取暖,这会是以后的大趋势……”
吴为民顿了顿,突然笑了,道:
“石楠,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你讲了很多不该讲的话,因为我们是夫妻,我心中有不痛快只能跟你讲!我心中有不平衡,但是这么多年,我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在我这个位置上,要捞钱太容易了,有些人胆子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翻天覆地!但是我从来就不做那些事情!
国家的钱,权力的利益输送,我拿了一分都违规违法,我不会去触碰这种红线,让我连晚年都没有办法安度……”
吴为民和石楠讲了很多,他们夫妻几十年,他知道石楠可不是普通的花瓶女人,她是工商管理学的教授。
当然,在吴为民的心中,大学还是象牙塔,巴掌大个圈子,一辈子也就在这么一个小圈子里打滚,当一个人被囿于一个小圈子里面,再聪明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渐渐的归于平凡。
所以吴为民觉得自己和石楠的差距这么多年并不是缩小了,而是越差越远。石楠永远都喜欢哪些虚浮的,表面光鲜的东西,她就不明白人这一辈子究竟过得怎么样,究竟能不能达到自己满意的状态,这是一个只有自我可以感知的事情么?
聊到后面吴为民也不太想聊了,他一个人去书房喝茶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心境真的不好,门庭冷落心中能舒服吗?
但是……他不后悔,在他的词典中,没有后悔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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