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傅昇过过最难忘的一个年。

　　 许若的出现，赶走了全部寂寥，用属于许若的气息，温暖了寒冷的夜。

　　 傅昇常想，如果他们始终保持着神秘感，而他也没有将身心全部都交出去，他们之间，是否可以坚持得久一点。

　　 他们于一年夏末相识，过寒冬，经暖春，又到一年夏。

　　 傅昇和一家公司签了长期合作，告别了捉襟见肘的生活。这里面的努力，穷尽一天都数不清。

　　 许若明年博士毕业，三月初便拒了父亲公司的总经理职位，跟着导师跑项目，把整个人都搞得很累。

　　 聚少离多，若即若离的感觉最勾人，短短一年，傅昇真快被许若迷得神魂颠倒了。

　　 许若胃疼，他就专门请假，仔仔细细把人照顾着，实在要加班也会把许若抱在怀里，一手帮他暖肚子，一手敲键盘。

　　 许若一在他面前透露出一丁点儿累的意愿，他就恨不得自己也是学的管理，高低能帮许若些忙，而不是干着急。

　　 许若跟着导师到处跑，出门太久想要见他了，他会腾出时间，坐长时间的火车，再艰难也要赶到许若身边。

　　 傅昇不觉得苦，也不觉得自己付出了多少。时间是最珍贵，也是最廉价的东西。

　　 他喜欢被许若依靠，享受着许若的需要。

　　 世界上只他孤身一人，许若是他的牵挂，是黑白水墨处偶然得见的异彩。

　　 傅昇比他想象得沉沦得快，他一朝踏入陷阱，往后便是深渊，他也甘之如饴地继续走下去。

　　 他一门心思都在许若身上，剩下的精力要分着应付学业和工作，还要偶尔反击傅寅搞出来的破事。他太累了，一个小时恨不得分成两瓣用。吃饭时间得挤，睡觉时间得腾，机器也会罢工，何况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花在某人身上的太多了，花在别处的自然就少了。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他和许若的通话时间越来越少时，已经到了深秋。

　　 银杏叶掉落一地，铺成金黄的毯。

　　 导师怕他晕在工作室，勒令他回去休息。他想着和许若很长时间没见，似乎可以买一张高铁票，哄一哄被冷落的男朋友。

　　 但许若好像忙得没时间见他。

　　 也没时间多和他说两句，回复的消息一溜烟看下来，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傅昇意识到，许若倦了。

　　 没有提分手，大概是还残留着些许情义。

　　 银杏树叶落在他的头顶，傅昇垂下眸子，眼下是熬夜久积而成的乌青。

　　 他没有犯错，在这段感情里屡屡退步，他以为可以长久。

　　 但浪子回头只是传说，他不是传说中的人。

　　 许若确实厌倦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说不太准。

　　 一开始是有段时间总找不到傅昇的人，他知道傅昇忙，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厌恶傻傻等人回复的自己。

　　 所以他告诉傅昇，他要跟项目。他把大半心思砸在项目上，和傅昇忙到同步。

　　 于是他稍微舒坦了点儿，依旧和傅昇打情骂俏，谈天论地。

　　 只是话总有说完的一天，在他发现日日都平淡无常，和傅昇也没话好说的一天，他久违地去了酒吧。

　　 他只是单纯想喝酒散散浑身的丧气，没有想过要在酒吧来一场艳遇。

　　 但突然找来的傅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见面的头没开好，让傅昇心头总有块石头膈应着。

　　 大吵一架后，他犯了胃病。傅昇冷着脸帮他做好了养胃的饭菜，灌好热水袋替他暖胃，只字不提酒吧的事情。

　　 许若心软了，跟他说再也不去，就算实在逃不过，也一定会先跟他说一声。

　　 傅昇顺着他的话答应，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但也正因此，傅昇得到了查岗的权利。许若无论去哪儿，都得先知会他一声。刚开始还算情趣，后来就烦了。

　　 知情的哥们儿路过都得笑话他几句。

　　 这他妈是什么事啊，他是个人，又不是行走的定位器。

　　 可这话又是他说出去的，忽然反悔傅昇又得闹一阵。许若一想到他的冷脸就头疼。

　　 时间久了，许若愈发不耐烦。喝个酒的事儿，搞得跟犯天条一样。后来他哄得傅昇答应来找他之前一定要先告诉他，傅昇一言九鼎，他得了承诺，心安下来，就干脆继续瞒着。傅昇查岗他就当没听见，一句在跟项目就打发了。

　　 瞒着瞒着，就把两人的感情瞒淡了。

　　 他和傅昇聊天时总有股心虚的劲儿，一边感叹自己真怂，一边下意识地逃避傅昇。

　　 许若去哪儿都戴着傅昇送的戒指，戴了一整年。那天清晨，他洗完脸，却怎么也找不到摘下来的戒指放哪儿去了。

　　 世上之事多有预兆，许若本来是不信的，可就在第二天，丢戒指的惩罚落在了他头上。

　　 鼻尖是挥散不去的膻气，窗帘紧紧拉着，只透出微弱的光亮。

　　 他用下巴压着被子，浑身赤裸，和匆忙赶来的傅昇对上视线。

　　 傅昇眼睛很红，像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出什么话辩驳，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不论说什么，都不能让傅昇好受一些，也没办法把他出轨的名头摘掉。

　　 是他管不住下半身，酒后乱性，找了别人，又脑子不好，一个电话把傅昇给框来了。

　　 许若无话可说。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傅昇冷下的脸，也没看见傅昇睫毛上挂着酸涩地泪。

　　 “傅昇。”许若跟他说，“时间够久了，我们分手吧。”

　　 他说得那么轻易，像极了当初扬言要追他时。

　　 傅昇大抵是气得七窍生烟了，很重地把门一摔，就那么走了。

　　 许若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艰难地扯了下唇。

　　 “真特么畜生啊，许若。”

　　 他一动不动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时，他依旧保持着逃避的姿势。

　　 傅昇伸手将他抱了起来，眼睛还是红。

　　 不知道酸涩和痛苦是不是可以传染，许若忽然喘不过气来，他竭力推打着傅昇，吼道：“我说我们分手了，你听不见吗？”

　　 “听不见。”

　　 傅昇用更大的声音吼回来，“你是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是我的东西。我说过了，在一起是你选的，那分开就得我选。”

　　 傅昇整个人都在发抖，许若心脏生疼，闭嘴，在他怀里阖上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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