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只来过糖水铺子一次,往来过客匆匆,黎娘子并不记得她。
但李贵妃一眼就认出了黎娘子。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对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嘴唇颤抖了几下。
“我没事。”
黎娘子见她面色泛白,嘴唇发青,轻飘飘三个字说的尾音发颤,不由得面带关怀之色地扶起她。
“夫人,你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你是独自一人来书院的么,可有随行的丫鬟婆子?”
眼前妇人身着衣料非寻常之物,保养的也相当好,一看就非富即贵,按理说出行都有人跟随才是。
但黎娘子张望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李贵妃捏着衣袖的手紧了紧,挣扎了一番才虚弱地开口,“本……我是和府里嬷嬷一起来的,方才主路上人潮太挤,一不小心便走散了,方才是觉得有些腹痛。”
黎娘子闻言,温声安抚道:“原来是这样,夫人别担心,管事们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若是与亲友走失的话,去管事院中等候汇合便是,书院里有保安和志愿者专程处理这样的事。夫人对这里不熟的话,我领你去管事院吧。”
李贵妃神色微紧,忙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
“……我、我来月事了。”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所以方才特地走到僻静无人的小径上,以免当众失仪。
黎娘子目光落在她紧捂小腹的样子,划过了然之色,善解人意地道:“那夫人先随我来吧,我儿子在书院里读书,我在这里做生意,故而在悠然居中有住处,就在前面不远处。”
“夫人先去我院里歇歇脚,处理一番不便,不知夫人姓甚名何?”
李贵妃垂眸掩盖复杂的眼神,“……多谢,我姓李,走散的嬷嬷唤作禾月。”
她曾经盛宠一时,京中无人不知李韶仪,不报名字,是不想被黎娘子知晓身份。
黎娘子并未在意,心里猜想富贵人家多是好面子的,难免羞于启齿报出姓名。
“好,待会儿我替李夫人到管事院去打声招呼,你安心即可。\"
谈话间,李贵妃被她搀扶着走到了悠然居。
黎娘子让她在西厢房中歇息,随后便去东厢房拿东西了。
她眸光复杂地打量四周,小院并不气派,但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中左侧种着萝卜和茄子,长势喜人,右侧是一丛山茶,深秋中开的正娇艳,比她养的芍药茂盛。
屋内陈设简单,桌上摆着几个陶瓷娃娃,还有压着镇纸的账本,处处透着一种宫里没有的温馨宁静。
不多时门被推开,黎娘子提了一桶热水来,又去拿了一篮衣物和一个食盒。
“李夫人,你我身量相差不多,衣衫若沾了污秽,就先用我的衣裳凑合凑合吧。食盒里是红糖姜水,趁热喝能缓解腹痛,我料想你还不曾用午膳,便拿了几块点心。”
“你先垫垫肚子,然后在这里安心歇息,我去管事院报个信,若那位禾月姑姑得了消息,便让她来此处寻你。”
李贵妃点点头,神色缓和地道:“多谢你了。”
黎娘子贴心地将门关上,顾不上去吃饭,便匆匆去管事院报信了,将事情办妥,她才去食肆打了两份外带的饭菜,特地选了清淡滋补的口味。
不料在快要回到悠然居的时候,却被来“守株待兔”的昭仁帝抓个正着。
“晚筝!”
昭仁帝快步上前,面色急切地抓住她的袖子。
黎娘子眼皮一跳,飞快地将衣袖抽了回来,“陛下,还请您注意分寸,民妇是个寡妇,若被周围邻里看到了,解释不清的。”
昭仁帝目光紧盯着她,殷切地道:“晚筝,你生气了是不是?你莫要气恼,听朕解释,上午那一遭全是误会!”
“朕根本没有让她们来书院,是太上皇不明情况胡做主张,朕昨晚也没有跟她们任何人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徐美人,朕都十多年没跟她同床共枕了,都是她脑子不清醒在说胡话,你相信朕,朕指天发誓没有骗你……”
黎娘子心中五味杂陈,只替那群女子感觉悲哀。
没人比她知晓孤身一人的苦楚,十多年的岁月,她是靠对亡夫的回忆与儿子支撑着走下去的。
对方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若说早前只觉得昭仁帝对废后的感情不如想象中深,那现在则是深切地感悟到了什么叫做帝王薄情。
黎娘子心绪万千,想到今早糖水铺子里那位娘娘说的话,紧握住食盒,心中陡然生出勇气来。
“陛下,我没有生气,有些话我也很早就想对您说了,便趁今日不吐不快。您今后勿要再缠着我了,我当真没有再嫁的打算,哪天改变主意想再嫁了,也绝不会随您入宫。”
“您三天两头纠缠不休,只让我觉得苦不堪言,头痛欲裂,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您身为一国之君,平常日理万机,本不该花费这些功夫在我一个寡妇身上。”
“今日我便将话说透了,您绝无可能是我的良人,若再这样纠缠下去,那民妇立刻就寻个媒人将自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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