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咏兰没有再去找秦志远。
她搬回家里,跟母亲一起住了五个月。
直到她的肚子渐渐大到会被人看出怀孕,她才又从家搬出来独居。
她打算瞒着家人生下这个孩子,那接下来五个月一定不能跟母亲见面了——所以她才在家装作云淡风轻地住了这么久。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果断把孩子打掉然后开启新的生活,没有人知道胡咏兰为何如此倔强。
在怀孕的这大半年里,胡咏兰养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事情的起因,是她由于孕期体内激素的变化有些便秘。
无法顺利上厕所的时候,胡咏兰就会攥着一卷卫生纸蹲着发呆。
她基本每天都会想到秦志远和宋凤美,以及宋凤美肚子里那个孩子。
她在心里管那孩子叫“小野种”。
每当想到这三个人,她的心里就一阵反感,紧接着肠胃就微微不舒服,有种想腹泻的感觉——最后竟然阴差阳错地解决了她便秘的问题。
这个办法屡试不爽,于是胡咏兰几乎每天上厕所的时候都开始在脑海里琢磨这三个人,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习惯,又形成了依赖。
脑海里不想着他们,她就上不出厕所。
渐渐地,她竟然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一种痛苦的快感。
痛苦的回忆、被背叛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但她坚持每天都在心里复盘这种痛苦。
但凡胡咏兰的性格开放一点或者有几个知心朋友,都不会这样在家里内耗。
就这样,可怜的胡咏兰把自己一天天闷坏了。
胡咏兰个子比较高,骨架也大,按理说这样的体型生产会顺利一些。
然而她腹中的胎儿也很大——八斤六两,生产的时候她险些丢了半条命。
下不来床、走不了路的时候,她就把这一切都记在那对狗男女和小野种身上。
给孩子起名的时候,胡咏兰又想到了秦志远提到过的“五岳”。
五岳是哪五座山她压根就没记住,只记得其中有两座山名字的发音是一样的,秦志远曾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给她演示。
她记得那个发音是“héng”。
胡咏兰没什么文化,她不知道恒或者衡放在名字里都很有意义,只知道横竖撇捺的横。
于是这个世界上就有了胡横。
胡横从小就长得虎头虎脑,听话又可爱。
胡咏兰告诉胡横,他的父亲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胡横很孝顺,胡咏兰对他说的所有话他都认真听,认真做。
即便有了胡横,胡咏兰在家说话还是很少。她不仅不会对恋人表达爱,也不对胡横表达爱。胡横笑呵呵地讨她开心,她总是淡淡地看他一眼,顶多勾一下嘴角。
胡横讲的所有笑话她都说无聊,胡横讲的所有趣事她都要以此为案例对他进行教育。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胡横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型人格。
胡咏兰没有因为踏入新的生活就放下对秦志远一家的执念,她的怪癖一天天变得严重了。
秦志远和宋凤美结婚的日子,孩子出生的日子,胡咏兰都记得无比清晰。
她甚至偷偷打听到了秦志远家那个小野种的名字——秦嵩。
她为两人的默契而惊叹——他们竟不约而同地从“五岳”里给孩子选了名字。
渐渐地,胡咏兰已经不能满足于单纯的打听,她还想用眼睛亲自去看。
她想买一副望远镜,又怕望远镜显得太突兀——不登高望远的人用什么望远镜呢,这好像摆明了告诉别人她有偷窥癖。
于是她换了思路,买了一个照相机。照相机的镜头能拉近距离,这和望远镜效果差不多。
秦志远一家住在哪、秦嵩在哪上幼儿园、他们一家三口周末会去哪条街买东西……胡咏兰对此已经烂熟于心。
一到周末胡咏兰就心情非常好,因为她又能开展她特殊的兴趣活动了。
这项“特殊活动”有趣又刺激。她通常会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激动地躲藏在秦志远一家三口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
秦志远一家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生活中被观察的主角,他们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更不会留意到角落里蹲守着的胡咏兰。
胡咏兰在照相机里清晰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的一颦一笑,内心感到又嫉妒又满足。
再后来,她觉得这样把相机当望远镜用太浪费了,于是她开始按动快门,把视野里的画面凝固成一张张看得到摸得着的相片。
胡咏兰每个月都坐长途汽车去一趟外地,随便找个冲洗打印相片的地方,把相片冲洗好再回来。
她不敢去当地的照相馆,怕她的怪癖在认识的人中间传开。
胡咏兰的照片越积攒越多,直到塞满了她梳妆台的两个抽屉。
有一次胡横长了水痘请假在家休息,胡咏兰在单位上班。
胡横在家闲得无聊,从床上跳下来准备扫地。他很希望胡咏兰下班回来看到突然变得光洁的地面后能给他一句夸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