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这官家小姐说起话来就是不中听,难不成还要玩“去母留子”那一套?
心中纵然怨怼,但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国公府中的千金小姐,她如何能惹得起?
赵氏只能强压下心头不忿,僵着笑问道,“不知…沈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紫鸢的弟弟姚子骞则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站在篱笆外的姑娘。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夏裙,裙袂绣着淡粉色的簇簇桃花,衣裳料子瞧着就极好,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盈盈微光。
她目光温柔,笑容如水般平淡,年纪与他看似相差不大,却隐隐有着一股看不见的威严。
只见她嘴角噙着笑,开口道,“适才听闻,你尚有一多年夙愿未成,念及你是紫鸢生母,我也答应过她,要帮衬你...”
她语气微顿,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氏,“我会助你嫁给那王六为妻,是以,你便不必跟我一同回府。”
赵氏适才还担忧着,一听这话,立即喜上眉梢,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处,“哎呦,这可是真的?姑娘说话可算话?”
“自然。”
沈璃轻笑一声,“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您尽管说,民妇无有不依的!”
沈璃视线自少年身上掠过,随即与他疑惑的眼神相对。
“这条路虽是我助你,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你自己愿意,我不曾强迫于你,可对?”
赵氏急忙应声:“对对,对的!”
沈璃轻勾唇角,“你嫁于那王六之后,往后日子过得好与坏,都不可再来国公府寻你儿子,你可答应?”
赵氏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愿意,当然愿意!他跟着姑娘您,自有那富贵日子过,民妇操那心作甚,民妇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见他!”
赵氏这种人,自然不会是什么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脾性。
沈璃也没打算让他们娘俩真正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是血缘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赵氏在王六那讨不到好,怎么会想不起她唯一的儿子呢?
沈璃想要的,不过是让姚子骞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看清这个家,还值不值得他留恋。
果不其然,姚子骞听了他母亲的话,登时气红了脸。
“娘!”他怒喝出声,“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满脸愠怒,一时有些恨苍天不公,怎么偏偏让他摊上这么个娘亲,一时又隐隐觉得好笑极了。
原来在他母亲心中,他这个亲生的儿子,还不如那个口蜜腹剑的王六!
在那王六和他之间,母亲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方,连想都不想,干脆又果决地舍弃他!
也许,对于母亲来说,他和姐姐不过是她的累赘,妨碍她再嫁的累赘!
“那么你呢?”沈璃重新看回少年,淡淡开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姚子骞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纠结良久后,终于抬起头来,对上她清泠泠的鹿眸,“我叫——姚子骞!”
沈璃笑着点点头。
后又掏出一些碎银来,交给赶车的小厮,吩咐他去村中,找几个壮实一些的人来。
小厮动作倒是挺快,不消片刻便带着七八个个高体壮的青年,齐齐来到姚家门外。
“姑娘,您看这些人够不够?”小厮猫着腰问道。
“够了,”她看一眼姚子骞,“去吧。”
少年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去哪?”
“你姐姐的棺椁在哪,你应该知晓吧?”
姚子骞立即明白过来,“当然知道,刚刚才被那老刘头拉走,他还没死呢,就着急给自己配阴婚!”
“带他们去,把棺椁抬回来。”
“好!”
“等等……”沈璃又出声制止道。
众人刚迈出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沈璃沉默片刻后,指向不远处的一面山坡,那里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树,远远瞧着,像是槐花树。
“抬那去吧,顺便找一些铁锹什么的,我要亲眼看着她下葬。”
姚子骞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眸中不由得涌上一股热气,他重重点点头,气势冲冲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沈璃仍然留在原地,侧过身,深深瞥了赵氏一眼。
从她记事起,她便是个没娘的孩子,每次看到别的孩子能在母亲怀中撒娇,她就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之情。
仿佛她的心被一层层地剥开,露出了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后来,她进入了沈家,她看似有了母亲,实则与亲情二字并无关联。
亲情,本应是人间最真挚、最深沉的情感。
然而,紫鸢明明有母却似无母,亲情的温暖对她来说,就像是天边的星星,遥不可及。
纸钱随风飘飘荡荡,沈璃站在槐花树下,看着棕色的棺椁被黄土一点一点掩埋,直至变成一座小小的土堆。
白纸黄土,阴阳两隔。
杏萍哭红了眼,姚子骞一直忍着,但眼眶同样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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