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笑容如三月盛开的桃花，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心上有山，山为土，此字谜乃是一个‘志’字！”
少年双手抱怀，笑得明媚，“这么简单的字谜，老板你这灯笼恐怕要送不少吧？”
老板脸上堆着笑容，用挑杆将那盏鲤鱼灯笼挑下，递到沈北岐面前，“上元佳节，图个热闹，不为赚钱。”
沈北岐笑着道谢，将提灯笼的竹节递到少女面前：“给你。”
少女凝视着手中的灯笼。
橙黄的火苗在鲤鱼腹中闪绰，落在她黝黑明亮的眸底，似星辰闪烁。
心上…有山？
少女轻咬下唇，抬头望向一袭白衣的少年。
少年五官生得极其俊美出众，站在一片五彩斑斓的光亮里，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就那么看着看着，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竹节，胸腔内，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
当时，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在后来的长长岁月中，她总是会想起那一夜，江都城的满城华光。
......
夜风扬起男子青色的袍角，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定定看着她。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聚集，像无数微弱渺小的莹尘，汇集成一道明亮的光芒，在他脑海中轰然散开。
那一夜在皇家别院，她说，她喜欢山。
她故意不告诉他，璃星草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慕岐枝。
或许，还有更多被他忽视的细节。
她不喜欢喝茶，却有着超凡的泡茶技艺。
她是从何时开始学习茶艺的呢？
从前，他为了除掉梁国公，常去暮雪茶楼。
那时，她曾经来书房寻他，问他为什么总去暮雪茶楼，是否很喜欢喝茶。
当时他只觉是一句平常话，如今回想起来，那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暗示。
或许，她是听到了当时坊间的传闻。
误以为他是慕雪茶楼老板娘背后的大官，以为他对月娘动了情。
自那以后，他听岳阳提过，说她每日在清晖院中练习茶艺。
包括后来，她不敢与他太过接近，每一次他想要牵她时，她都会下意识避开。
他当时还曾经打趣过，说她长大了，男女大防的规矩倒是记得不少。
她当时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眸中涌动着他看不懂，也猜不透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中，是他先动了情，是他强求而来。
却没有想到，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站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地爱了他很多年。
夜风如刀，吹得人眼睛生疼。
他抬头，望向高架上的鲤鱼花灯。
视线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多年前江都城中，那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瘦弱少女。
她悄悄地将灯谜记在心底，将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一针一线缝在帕子上。
心上有山，不可转也。
心上有山，不可卷也。
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大步上前，将手中的东西全数丢给缪羽。
随后从缪羽手中牵过她，拉着姜璃自拥挤的人群穿过。
“怎么了？”姜璃问道，“你走慢一点。”
喉间袭来一阵干痒，她忍不住将拳头抵在唇边，低低轻咳起来。
沈北岐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姜璃手臂环着他的肩头，这段时日因为她没有力气，时常被他抱着，也有些习以为常了。
她本以为他要带自己回客栈去，可他脚步一转，从明亮的宽街上，拐入一条黑暗的胡同中。
“我们来这做什么？”姜璃在地上站定，有些疑惑。
“我等不及想要见你。”
闻言，姜璃更疑惑了，“我们这些日子，不是每天都朝夕相处吗？”
他将她拥入怀中。
胡同外，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夜市。
胡同内光线昏暗，一片寂静，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姜璃轻轻推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不对劲，鼻音有些重。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喜欢了我很多年。”
抚在他后背的指尖猛地一颤，她倏然怔住。
“……什…什么？”
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骤然被人揭开，她下意识想要逃避，想要后退。
可后面是墙壁，前面是男人结实的胸膛，根本退无可退。
他稍稍放开她，眸光将她锁定，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璃星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姜璃抿抿唇，佯装不知，“是吗？璃星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什么？”
她眼神闪躲，心虚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
他微微眯眼，勾唇道，“还想耍赖？”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姜璃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抵死不认。
沈北岐笑笑不说话，从怀中掏出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丝帕。
借着胡同外照进来微弱光亮，依稀能看清楚帕子上小小的“志”字。
“心上有山，打一字。”
他将帕子在她面前展开，“还有何话好说？”
“这帕子...”姜璃惊讶极了，“怎么在你这？”
“那一日我找到后，便一直带在身上。”
她想要将帕子拽过来，可那一头却被他牢牢捏住，无论她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你…你昧下我的帕子，是何居心？”
他微微挑眉，笑了，“我对你是何居心，你难道还不清楚？”
姜璃怔了一怔。
这帕子丢的时候，应该是春天那会。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上，就已经有她的存在了吗？
她抿了抿唇，心想如今她身中剧毒，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原本以为，这个秘密，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你说的不错。”她抬眸，对上他的灼灼视线，“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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