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丝丝细雨。
夜风挟裹着湿寒,呼啸着,冲入殿内。
萧文灏被这破门而入的声音惊到,手中剑柄一松,猛地回头望去。
来人约摸四十多岁,眉眼之间与弘阳帝有几分相似,个子比弘阳帝要略高大一些。
他双手负背而立,墨色袍角随风翻飞,乍看上去,竟比弘阳帝更具威严。
此人正是先帝膝下五皇子,弘阳帝一母同胞的弟弟——睿王萧裕。
看到来人是皇叔睿王,萧文灏高悬的心才缓缓落下。
倘若被他人目睹如今殿内场面,只怕他多年苦心谋划的一切,都将要毁于一旦。
“皇叔——”萧文灏问道,“您怎么来了?”
他这位皇叔向来特立独行,宫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从不参与。
就连今夜父皇的寿宴,他也不屑出席。
不过,令萧文灏感到意外的是,这位看似超脱世俗的皇叔,竟在多年前就暗中表示,要扶持他登上皇位。
睿王扫了一眼韩云宁,韩云宁眼皮不由得一跳。
男人一双瞳眸孤寒无比,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宛如漆黑深潭中的漩涡,透着令人心悸的犀利。
“蠢货!”
睿王收回视线,淡淡瞥一眼萧文灏,“本王今夜若不来,你当真要弑父杀君?”
萧文灏连忙摇头否认,“不是这样,侄儿绝无此念!”
躺在地上的弘阳帝圆睁双眼,拼尽全力,想要对胞弟说些什么。
然而无论他如何费力,喉咙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始终无法连贯成句。
见他如此狼狈,睿王心中倒是一阵畅快。
他蹲下身子,手指抚过弘阳帝身上的金丝飞龙图腾,笑着讥讽道,
“皇兄,当年你高举手中屠刀之时,可曾料到,你有一天也会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这个人,还是你的亲生儿子?”
弘阳帝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震惊过后,便是如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想当初,为了这身龙袍,为了这把龙椅。
弘阳帝机关算尽,亲手捂死了病榻之上的先皇。
为了杜绝后患,他将其他三位皇兄举家全灭,老弱妇孺,无一幸免。
之所以留下萧裕一条性命,一来是因为母后以死相逼,苦苦哀求。
二来是他与萧裕,到底和其他几位皇子不同,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正是因为如此,弘阳帝才软下心来。
本以为给萧裕荣华富贵,他也会感念一二。
没曾想,倒是他天真了!
“你可以杀你父皇……”
萧文灏闻言一怔,懵然抬头。
“但不是现在!”睿王补充道。
“来人——”
刘昌弓着腰进来,“奴才在。”
睿王缓缓抬脚,掠过弘阳帝,朝着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一步一步靠近。
直到登上台阶,脚步停在龙椅边上,他微眯双眼,无比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传下去,陛下龙体欠安,暂由太子监国!”
“是,王爷!”刘昌应道。
弘阳帝这才意识到,刘昌原来竟是睿王的人?
看来,他并不是想要辅佐太子,而是想要亲自登上这至尊之位!
韩云宁看着面前的情形发生变化,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有些不妙。
......
一场秋雨过后,街上来往的人竟少了许多。
天气寒冷尚在其次,毕竟现在还未到寒冬腊月,数九寒天。
主要是因着,近日城中巡逻的兵将,竟比往日多出了三倍不止。
久居天子脚下的百姓,对这些权力争斗向来敏感。
再加上弘阳帝身体不适,由太子监国,就更能引发人们的无限遐想。
在此风雨飘摇之际,不出门,保平安!
姜璃倒是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她这几日回到了沈府,住在清晖院。
沈芷嫣大婚在即,杨氏却染了风寒,几服药下去,总也不见好转。
姜璃好歹算是半个沈家人,沈家正值用人之际,她总得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如今已是深秋,满园景色凋敝,瞧着难免令人生出几分悲秋之感。
下人们忙活了几天,将阖府上下挂满红艳艳的喜绸。
就连院中枯树上都系满五彩斑斓的彩带,倒为沈府增添了几分和乐喜庆的氛围。
燕语阁。
堂中红烛明亮,将人身上的衣衫都映得变了颜色。
姜璃牵着沈芷嫣在案几前坐下,轻轻打开一只方方正正的棕木盒子,盒子里面摆放着一顶璀璨夺目的凤冠。
冠子上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如星辰般明亮耀眼,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二姐姐明日便要嫁人了,妹妹也没什么好东西为姐姐添妆,这顶凤冠,就送给二姐姐吧。”
“哪有做妹妹的,给姐姐添妆的道理?”
沈芷嫣笑着,又觉得有些惋惜,“你出嫁时,我都不曾为你添妆。”
姜璃抿唇一笑,她嫁给三皇子时只是个侧妃,连穿身喜服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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