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长辈眼见劝解不得,只好将视线投至杨氏身上,希望她能站出来,从中调和一二。
知子莫若母,杨氏如何能猜不到,自己儿子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恐怕她说了,也是白费口舌,索性也就不说了。
她轻叹口气,朝沈二爷说道,“也罢,且随他去吧”
沈芷嫣眼见连母亲都同意了,深知这件事的决策权是在沈北岐身上,她上前两步扯住他袖笼,恳求道,
“兄长,阿璃她没有家人,你如今却要将她自族谱除名,难道是要让她流落街头吗?”
“只是自族谱除名,却并非是要逐出家门。”
沈北岐缓道,“那年带阿璃回府,实则有瞒于各位长辈。阿璃并非路边一孤儿,她本姓姜,父亲是曾任长洲提督学政的姜闽之。”
姜闽之?
身为一介小小文官,沈传志当然听过姜闽之的大名。
这下他不淡定了,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因醉酒大放厥词而惹怒陛下,后被陛下降罪,举家流放至凉州的姜闽之?”
“没错。”
沈璃的真实身份,并非隐瞒了沈家所有人。
最起码沈北岐的父母,在当时都是知晓的。
杨氏本不同意收养一个罪臣之女,但沈北岐执意如此,加上老国公放下话来,她这才顺着应了下来。
对于杨氏来说,不过就是多养一口人,对沈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沈璃的真实身份,实在不便告知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所以对外一致谎称,沈璃是南边流落至此的孤儿,父母皆因洪灾而死于非命,沈北岐见她年幼可怜,这才将其带回家中收为义妹。
也正因如此,任娇蕊才会在私下里,一直骂沈璃做乞丐。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沈北岐耳中,他罚过任娇蕊之后,她便再也不敢当着面诋毁沈璃,只敢在心底暗戳戳的骂。
任娇蕊自认为,她再家世不显,父亲也是个地方小官,比起沈璃这样的乞儿出身,不知要高贵多少。
殊不知,她竟然长州姜闽之的嫡女。
三叔公毕竟年长,又是从中书令退下来的老人。
简单听两句话,便寻摸出其中的关窍来,双手拄着身前的鸠杖,问道,
“所以,你如今特意将璃丫头自沈家族谱除名,是因为姜家要起复了?”
“三叔公慧眼,正是如此!”
沈北岐微微颔首道,“姜家人如今已经在回城的路上,陛下已下密旨,姜闽之平反后调入江都,担任正三品内阁学士,比起曾经的官职来,甚至更高了一阶,可见陛下重用之心。”
三叔公了然于心,不由得哼笑一声。
“陛下当年初登基不久,急于立威,却忽略了姜闽之在西派学子心中的地位。如今,林则文携东派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只怕已然失了帝心,陛下这是要防患于未然啊!”
沈传志:“这么说,姜闽之绝对不会止步于三品学士,既然要与林则文分庭抗礼,自然是要再上一阶,与林则文平起平坐才是!”
沈北岐赞同点头,将话题转回正轨,
“姜大人膝下本就单薄,统共只有一子二女,目前除了姜璃和她兄长姜承之外,还剩一名庶女不知所踪。眼瞧着姜家人丁不旺,我们沈家,岂有将沈璃之名讳,强留于沈家族谱之理?”
沈芷嫣听明白了,原来不是因为沈璃做错了事情要被逐出族谱。
而是因为她的家人要回来了,所以要将她还给姜家。
沈芷嫣打从心底里为沈璃感到高兴,但也难免有一丝丝惆怅,那她岂不是不久之后,就要搬离沈家?
住回她自己家中去了?
不过也无妨,反正同住江都城,想要见面,也总是方便的。这么一想,她又有些豁然开朗。
沈芷嫣如何作想,沈璃并不知晓,她始终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悲喜交加。
八年了。
从豆蔻年华,到及笄束发。
她记不清这八年里,有多少次西北望乡,又有多少次望着茫茫无际的苍穹,宛如一只脱离故乡的孤雁,想要寻找自己的归巢。
明月缺了又圆,圆了又缺。
父兄留在她脑海的样子,也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早些年初到沈府,她想他们时,时常会在宣纸上,小心翼翼描画他们的眉眼。
可无论她怎么画,纸上的肖像,与脑海中的父兄,都是不像的。
甚至再到后来,她就只能画出一圈轮廓,笔尖在宣纸上停顿许久,却再也想不起来他们的音容笑貌。
不过她相信,只要他们自凉州回来,重新站在她面前,她一定能够一眼就将他们认出来!
这样的大喜事,她本不想哭的。
但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自眼眶落下,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无声碎裂成晶莹的泪花。
沈传志暗自忖度,既如沈北岐所言,那么沈家的确不应再强留沈璃。
他转向三叔公商议道,“这样说来,确实应该将沈璃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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