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大狱
这重重的一声响,骇得小七一激灵,手里的酒樽险些摔下。
她猜不透陆九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私心不愿公子动怒,亦隐隐不愿看到陆九卿果真出事。
他是公子的军师谋士,是公子的心腹至交,他不该出事。
小七忍不住低声劝道,“大人与公子好好谈一谈吧,公子待大人,到底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有冤申冤,有苦道苦,总得好好地说个清楚明白。
可陆九卿垂着眉眼,仍旧平道,“臣是公子的人,过去是,也始终是。”
小七再不知该怎么劝,正堂问话,她一个魏人原也不该插嘴。
案上两盏角觞,一盏仍是满的,一盏已经空了,但她抱住酒樽再没有为那两人斟过。
公子今日咯血,本也不该饮酒。
陆九卿口风极紧,这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竟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她忧心公子动怒,外人面前却又不敢去抚顺他明显比方才急促的胸口,只是暗暗地揪着心,等着最终的结果。
公子的问话已单刀直入,“操纵小周后血祭的,是不是你?”
但陆九卿不认,他说,“臣与羌人并无私交。”
公子不信,又问,“阿蘩小产,可是你想要的?”
陆九卿怅然低叹,“臣惟愿公主好。”
公子亦不信,笑了一声又问,“星夜来兰台,是行刺,还是密谋?”
行刺,便是行刺公子许瞻。
密谋,便是与羌人密谋。
他把这两个必死的选择抛给了陆九卿,但看他选什么,怎么选,但看他能说出什么更好的答案来。
陆九卿是足智多谋的军师呐,他从进了正堂的那一刻,便该猜到了今日的审问,他早该想到了最好的脱身之法。
但他没有,此时他怔怔地出神,竟没有回话。
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陆九卿最该知道。生死关头,他为什么竟不回话,小七想不明白。
但他不答话,公子便当他招供了。
公子神色不定,声音冷着,“你受兰台的恩,食兰台俸禄,也能做出背弃兰台的事。”
可陆九卿咬定了牙关,仍是说与最初一样的话,“九卿不曾背弃过公子。”
他真是嘴硬呐!
他若是颗棋子,那定然是这世间最好的棋子。
他若是个棋手,那也定然不会逊色公子多少。
公子脸色冷凝,“你也学会对我撒谎了吗?”
“公子知遇之恩,九卿镂骨铭心,一刻也不敢忘。”
是了,陆九卿是军师,跟公子身边四年,兰台的每一次决策,每一次行动,每一回出征,他没有一回不在。
他有过无数次机会叛变反水,但若有一回,不需太多,只需一回,便能叫公子神灭形消,成冢中枯骨。
但他到底也没有正面回答有没有对公子撒谎的问题,公子洞明世事,岂能不知,此刻微微颔首,平和命道,“九卿,去吧。”
陆九卿抬眸问道,“公子要臣去哪儿?”
“进大狱。”
那人说起大狱时,就如同说“九卿,饮酒”这般简单。
小七心里一凛,一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酒樽,章德公主求过他不要动刑,但陆九卿的刑罚大抵是免不了了。
陆九卿正色起了身,朝主座上的人恭谨施了一礼,就似寻常每一回与他告别一样,“公子珍重。”
公子淡然没有理会,陆九卿已转身往正堂外走去,忽又听主座上的人开了口,
“请陆大人的母亲进掖庭。”
廊下立着的裴孝廉粗声粗气地应了,“末将领命!”
陆九卿脸色一白,转过身时神色凄怆,“母亲多病,请公子宽宥。”
那人笑着起了身,陆九卿眼里透着悲凉,恓恓然跪了下来,“公子开恩,不要迁怒母亲。”
小七好似从未见过陆九卿跪过,他深受公子器重,公子也从不曾拿他当臣子看。
公子信他,疑他,也拿他当挚友。
也许在从前的某一刻,公子也想过要陆九卿做自己的妹婿罢?
但那都是从前了。
此时主仆离心,挚友反目。
那人只是笑,“何时说了真话,何时放你母亲出来。但你要快,掖庭十八般酷刑,你受得住,只怕你母亲受不住。”
陆九卿兀自跪着,那人已负手往外走去,小七忙跟上他的脚步,才至廊下,便见裴孝廉带人进了正堂,“陆大人,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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