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冬天不下雪的时候……或者说下了些时候的雪,然后雪停之后,有明月的夜晚,整片原野都会雪白一片,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雪白的镜子。
这样的景象需要三个条件,雪足够大,地足够大,月亮的光辉足够璀璨。
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也就只有北境和更北的妖域了。
在这片雪白一片的景色里,红袖妖君从大帐里走了出来,这位妖族的统帅,如今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眼眸深处有一种深深的疲倦感。
西陆原本站在不远处,这会儿也已经走了过来,看着红袖妖君的那一袭红衣,她能够感受到她的悲伤和疲倦,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景祝的死,是我默许的,是我要来景祝的命来换他出手,换我们攻下孤风口,我知道他早已经不想让景祝活了,但我没想到,他把所有人都算在了自己的彀中。”
红袖妖君忽然转过身,看着西陆,十分沮丧。
这种情绪在此刻很容易让人理解,为了妖族的胜利,红袖妖君不仅早就将自己的性命舍了出去,更是连他最喜欢的大祭司也被她舍弃了,可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让她感到十分心寒。
不是妖族此刻遭受了重创,而是竟然他们最强大的统治者,从来没有将妖族子民的性命放在心上过。
这样的妖帝,怎么能不让人失望。
西陆问道:“从孤风口离开之后,他去了什么地方?”
“人族那边曾经出现过什么?那些扶云大妖又为什么会答应他而出山?”
红袖妖君看着西陆,问出了这个问题,其实也就是说出了答案。
西陆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座神山,想起了那座神山里的那株神药,天底下只怕没有别的东西再对妖帝有着这种吸引力。
“他做了这么个局,把我们都算在了里面,只为了他最后能去到那座神山,找到那株神药,为此不管死多少人,战局如何,他都不在意。”
西陆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惘然,对自己这位父亲,这些年随着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自然便越来越了解对方,但再如何了解,西陆其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作为整座妖域的主人,居然会这般行事。
在他心里,难道就当真没有半点妖族的子民吗?
“西陆,回王城去,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红袖妖君看着西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决断。
西陆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很久,却没说话。
片刻后,她转身就要往北边走去。
红袖妖君忽然开口喊道,“西陆,以后靠你了。”
西陆没转身,但点了点头。
红袖妖君笑了笑,就这么看着自己这个后人离开。
过去那些年,她常常会去读一些人族那边的书籍,最开始读得很杂,因为从人族那边搞来书籍并不容易,所以那些书籍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类别,都是看到什么读什么,在那些书籍里,其实最多的,是一些情情爱爱的小说。
没有考中功名的读书人读了那么久的书,自然也是有用的,有些人会成为一些代写书信的先生,有的人则是会回到家乡,成为村里私塾的先生,还有一些,则是会写一些酸唧唧的故事,以维持生计。
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有了太多,百姓们也没有那么喜欢,至少不是每本都喜欢,但红袖妖君哪里接触过那些东西,所以一开始看到便好似打开了一扇奇妙的大门,一段时间内,她对此不能自已,每天都想着和大祭司离开妖族,去人族找个地方住起来,两个人谁都不认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生些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想来这样的日子,是很有意思的。
但看了几年之后,她才发现这些事情是没法子做成的,即便她可以抛弃妖族,不去管那些事情,但大祭司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其实这样也很简单,那就是换个人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大祭司?
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替代很多东西,但同样也有很多东西是无法被替代的。
大祭司就是那样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红袖妖君对于那些情爱小说便不再感兴趣,而去看一些史册,看人族的历史,就好像能将这个种族的前世今生都了解一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红袖妖君开始正视起来人族,她从史册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但同样也很恐怖的事情,那就是人族虽然从来都弱小,但他们居然已经在这千年里,经历过很多次灭亡的边缘,但在那悬崖上,他们始终都没能掉下去,而是顽强地活了过来。
在那些时候,总是会出现几个特别厉害的人,将他们的种族从灭亡边缘扯回来。
这样答案,让她有些警惕。
而后她开始去收集人族的那些时政文章,去看那些所谓的牢骚之言,便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东西。
那些读书人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在埋怨世道很糟糕,君主无作为,百姓被欺压,天空好像笼罩着黑云,可到了这几十年来,读书人们还是在抱怨,可没有人再抱怨君主无作为,世道很糟糕,而是在抱怨君主有些强硬,并非那般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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