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二团冲进黑云寨，轻松压制了陷入内乱的土匪。

　　 山猫子在跟二当家的冲突中，身上带了点伤，被孔捷亲自带人拿下的时候，还在拼命挣扎，其冥顽不灵的程度，也是令人咋舌。

　　 见他如此顽固，孔捷闭上了眼睛，随后猛地睁开，一把拔出腰间手枪，结果了山猫子的性命。

　　 谢宝庆被吓得够呛，当场就给跪了。

　　 不过谢宝庆这人吧，因为立了个不抢贫苦百姓的规矩，倒真不算十分凶恶的土匪，最终孔捷还是放了他一命，但原本说好的解散山寨既往不咎的条件，也已经做不得数了。

　　 原本可以下山分田地，当个老实农民的土匪们，也因为拖拖拉拉，在山寨里纵情享乐而失去了洗心革面的机会，都会被依法办理。

　　 袁立对此丝毫也不同情，能够拖延到现在都没下山的土匪，即便回去之后，大概也当不了多长时间的农民，最终还是会变成地痞流氓、车匪路霸。

　　 干掉了杀人凶手，孔捷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面对来请示的一营长高胜利，孔捷也只是很平淡地进行了一番回应。

　　 两天之后，孔捷亲自捧着赵强的骨灰盒，来到了赵庄。

　　 他沉默着，按照记忆中赵强跟他描绘过的家的模样，找到了赵老根的家。

　　 赵强的母亲，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

　　 五十多岁的年纪，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她的皮肤早已经干瘪，额头上有着很深的抬头纹。

　　 正在家里舂米的赵母，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孔捷走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打开门走了出来。

　　 跟孔捷的眼神对上的瞬间，赵母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

　　 “回来了啊，我的儿。”

　　 赵母轻声呢喃着，然后打开院门，把孔捷让进了院子，用粗瓷碗给孔捷倒了一碗热水：“请孔团长等我一会儿，我叫隔壁他婶把我家老二叫回来。”

　　 孔捷轻声道：“大娘，不用了，我……我是送赵强同志回家的。”

　　 说罢，孔捷低下了头，歉疚地道：“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他。”

　　 赵母摇了摇头，走到篱笆旁边喊了一声，然后回到孔捷身前坐下：“请问孔团长，我儿子他，打仗勇敢吗？”

　　 孔捷用力点头：“他很勇敢，不仅遵守纪律，而且积极读书识字。”

　　 “那就好，不瞒孔团长，我家老三啊，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那时候听说你们新二团在鸡公岭打了胜仗，他吵着闹着要去当兵打鬼子，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怕他吃不了苦，更怕他丢了他爹的脸。”

　　 孔捷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看得出来，尽管赵母面上似乎没有任何悲痛之色。

　　 但她的眼中那份化不开的悲哀，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而且老太太说起赵强的事情，就有点停不下来，显然是已经陷入到了深沉的回忆之中。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赵强的事情。

　　 赵家老二回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才停下。

　　 “娘！”

　　 “老二回来了？去把脸脚洗干净。”

　　 赵家老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赵老二就又重新来到院子里。

　　 这一次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看了看老二，又看了看孔捷：“老二啊，以后就跟着孔团长走吧，孔团长到哪，你就到哪，等打跑了鬼子，你才能回家。”

　　 “是！”

　　 孔捷急忙摆手道：“大娘，这不行，咱们部队是有规矩的，不能胡乱收人。”

　　 赵母态度却是坚决：“孔团长，咱家老根是被鬼子给杀了的，我们娘仨躲在粪坑里，才侥幸逃了一命，那之后天天忍饥挨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现在八路军给咱们老百姓分田、分地，让咱们过上了好日子，我就想着，得让孩子们给他爹报仇啊！”

　　 “现在老三死了，那就让老二顶上去，您也别嫌弃，我家老二没老三机灵，人虽然木讷了一点，不太爱说话，但是他听话。”

　　 说罢，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去，站到孔团长跟前，让孔团长好好看看你，以后孔团长说的话你都当成是娘的话来听。”

　　 木讷的赵老二点了点头，走到了孔捷跟前。

　　 孔捷左右为难，以前部队里战士牺牲了，他也不是没亲自送过骨灰。

　　 可像赵家老太太这样的，他也是很少遇到。

　　 而且现在新二团不比当年了，不是新兵随随便便就能加入的。

　　 政委李文英见状，赶紧说道：“大娘，我是新二团的政委李文英，我代表咱们新二团全体指战员，欢迎赵……欢迎您儿子的加入。”

　　 说罢，李文英抬起头，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

　　 赵老二闷声闷气回答道：“赵小二。”

　　 李文英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农村识字率不高，手里头稍微松泛点的老百姓，一般会找算命先生给孩子起名字，要是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般也就小二、小三、狗子之类的胡乱叫着。

　　 “既然你家老三叫赵强，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叫赵坚吧，希望你能和你弟弟一样，坚强独立，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

　　 赵老二转头看了看赵母，赵母瞪了他一眼：“你看我作甚，还不谢谢政委给你起名字！”

　　 赵老二再次闷声答道：“中，额以后就叫赵坚。”

　　 “大娘，要是赵坚跟我们走了，您家里怎么办？”

　　 赵母摇头：“不用团长操心，我家老大在县城里当泥瓦匠，要是老二战死了，你就来把老大也带走，我老太婆还能动，能自己养活自己。”

　　 战争年代，容不得太多柔情。

　　 孔捷有心相助，其实也是有心无力。

　　 他沉默了半晌，才对赵坚道：“等回去之后，我把赵强的武器给你，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当警卫员吧。”

　　 又在赵家稍作片刻，孔捷和李文英才起身告辞。

　　 二人走出老远，回头看的时候，却见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坚强的老太太，正捧着赵强的骨灰坛子低着头哀声痛哭。

　　 上午的明媚的阳光洒在老太太的身上，却无法抚平老太太的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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