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训大军压境。
一夜间,烽火狼烟便席卷到了安渡。
“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李宗训能打到安渡吗?”
“说不好。安渡离石观太近了。上次邺城的五十万大军是假,这次……只怕是真的。李宗训这老小子阴险得很呢,趁你病,要你命,卧薪尝胆一年多,这次师出有名,一定把压箱底的兵力都拿出来了……”
“要是石观沦陷,安渡怕是要再次卷入战火……”
百姓无不惧怕战争。
战争里,拖儿带女,衣食无着,那样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没有人舍得刚刚恢复百业的安渡,再被狼烟战火毁于一旦……
消息传得变幻诡谲,安渡城内人人自危。
信州各郡,百姓忙着储粮储物,有胆子小的,准备带着阖家老小,再次逃亡,而城里的粮食布匹,再一次水涨船高,有钱难买。
郡守和郡都尉则是调派人手,戒严守城,以呼应北雍军。
离楚州最近的石观县,更是风声鹤唳,惊慌不已。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信州节度使贺洽便下令石观闭城封路,出入往来都须盘查,一律不许闲杂人等往来。
战鼓擂动,整个信州大地都笼罩在了阴影里。
花溪也不例外。
战事一起,村里人便得到了消息,纷纷跑到长门来,寻求解决之法。
邢丙和阿楼商量了一下,临夜上了小界丘,找到侯准,对着油灯盘算长门部曲的兵力,排演战事当前,要如何守护长门,守护那些作坊……
温行溯刚刚返回北雍军大营,便遇上战事。
他来不及喘一口气,便召集军中将领商议对策,然后披甲上阵,连夜奔赴信楚边界,在通惠桥排开阵势,给了偷袭过河的邺城军一个迎头痛击……
河道两侧战旗飞扬。
初战告捷,温将军大胜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到西京,也传到各地,给了惊慌的百姓一颗定心丸。
西京朝廷里,那些捏着一把冷汗的臣子,重重松了一口气。
“有北雍军在,谅他李宗训翻不了天。”
“话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邺城五十万大军啊,五十万!北雍军再勇,也仅十二万人……”
而且,还是号称的十二万。
连年战事下来,战损有多少不可估算,臣子们心里并未有一个确数。
“依你之见,邺城军比齐军如何?”
“这……彼此彼此?”
“南齐萧呈三十万败于北雍军之手,李贼又有何能耐,打破我军铜墙铁壁?”
“公此言差矣。邺城军和齐军全然不同。萧呈有不战之心,而李宗训是破釜沉舟,非战不可……”
“李宗训怎么就非战不可了?”
“商路被断,边贸全无,辖内矿业不兴,物资不丰……他再不动手,就要被活活蚕食了。换了是你,如何选择?是活活困死,还是主动西征,争取一线生机?”
“如此一说,李贼这次是借机发难,有备而来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啦。眼下这般,人心惶惶,军心不稳,恰是给了李贼可乘之机了……”
“战事当前,应早下决断,再立新君,以固国本。国泰民安,方有余力与宵小一战……”
“陛下是病了,不是薨了,再立新君像什么话?等陛下醒来,又该如何收场?一国二帝,古今未闻。”
崇政殿上,臣子们吵得不可开交。
议论着、争吵着,最后又回到了事情的根本。
立谁为新君?
而提得最多的,还是将庄贤王世子过继到端太后名下,以正皇统……
“雍怀王到——”
一声唱喏,方才还嘈杂不堪的崇政殿,瞬间便安静下来。
陛下和太后都无法上朝,众人便不去金銮大殿议事了,改为了平常处理政务的崇政殿。
殿上有丹陛置案,左右两排为臣子们准备的低矮桌案。
裴獗缓步入内,并不往上首去坐,而是让人抬来一把普通座椅,放在大殿中间,群臣之前。
他慢慢坐下,面无表情地道:
“国难当头,诸公当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有人点头称是。
有人频频交换眼神。
阮溥自座中起身,朝裴獗抱拳。
“雍怀王明鉴,君主于万民,犹如日月于天地,不可或缺。下官认为,当务之急,应拥立新君,维系社稷,承天命以正乾坤,担黎民之福祉,挥六军以灭寇。”
他一开口,跟着便有人应和。
“阮尚书所言极是。邺城军占据淮水上游,石观安渡又无天险屏障,一旦石观失陷,邺城军必定大举入侵,形势于我方不利,应早做打算,先安国统,再渡难关……”
裴獗端坐饮茶不语。
等殿内安静下来,大家都不吭声了,他才慢慢放下茶盏。
“诸公考虑得很周全。通惠桥一战,我军告捷,但温将军是南齐降将,非大晋世家,更不是王公亲贵,想必诸位心里也多有存疑,不敢全然托付……”
众臣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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