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灞桥煤矿,有两个矿坑,分别由两个工厂在管理。
一个叫“灞桥煤窑”,一个叫“灞煤一厂”。
一看这命名方式就知道了。
“灞桥煤窑”是秦王府的产业,从数百年前开始,就由秦王府在负责挖掘了。
“灞煤一厂”则是高家村的人来了之后,秦王府让出一个有矿脉的地方,由高家村的人从零开始挖出来的一处煤矿。
由于秦王府与高家村李氏暂时处于“合作状态”,所以高家村不光在“灞煤一厂”里使用了最新的技术,同时也将这些技术应用在了“灞桥煤窑”里面。
由一个齿轮组拉动的滑轨小车,从矿洞门口直通地底,能帮助煤矿里的工人们用最快的速度将煤矿石送出坑外,极大的节省了人力物力,使得秦王府那古老的“灞桥煤窑”产量爆增。
一开始,秦王府还乐于交出所有控制权,让高家村的地管理两个煤矿厂,秦王府只负责分走四成利润就行。
但是……
人这个东西啊。
几个月之后,秦王府的人感觉自己已经学会了高家村的技术,而且还觉得高家村的人管理得太温柔了,所以他们就开始频频试探,想要夺回“灞桥煤窑”的实控权。
而李道玄一开口,高家村就真的将这个煤窑的管理权还给了秦王府,撤走了所有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
秦世子朱存机大喜,立即派来了自己的管事,接管煤窑。
不过……
从那一天开始,朱存机的恶梦就开始了。
新来的管事,新官到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克扣工钱。
在管事的眼中看来,土包子工人们居然一个月赚三两银子,真是太便宜这帮子土货了,于是随便找了点莫须有的理由,就把工人的工钱扣成了二两。
至于扣出来的那一两银子,当然就收入了掌柜和管事的腰包。
煤矿工人们被这样一扣,当然不满,大量辞职走人,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厂子里的,全都跳槽去了高家村实控的“灞煤一厂”。
第二,管事的第二把就跟着烧过来了——吃空饷。
这可是军队里的武将们拿手绝学,一千人的编制,只实招六百人,多余的四百人的军饷全部进武将的腰包。
现在这一招直接套到了煤矿头上,辞职走人的工人造成了的职位空缺,但管事的并不去招募新的工人,而是任由那位置继续空缺着。
这些空缺位置的工人的工钱,当然就落进了管事的腰包。
但如此一搞,煤矿工人少了,煤矿势必会减产。
减产了又该怎么办呢?
那当然就是第三把火——谎报。
秦世子朱存机天天都会听到灞桥煤窑传来不好的消息:“煤矿工人们打起来啦,今天的产量减少了多少多少。”
“今天天降暴雨,雨水在坑底淤积,连续五天无法开工,导致产量大减。”
“我们的煤矿石运输车不幸在半路上侧翻,滚入山沟,损失多少多少。”
朱存机:“啊啊啊啊!”
镜头一转……
画面切到了吴甡的脸上,原来,前面那一大堆,都是吴甡眉飞色舞的说出来的。
此时吴甡、史可法、test-01天尊,正坐在西安最大的酒楼雅间里,点了一桌子菜,三人正在“把酒言欢”呢。
吴甡拍桌狂笑:“朱存机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笑死我,哈哈哈,他在秦王府里足不出府,外面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被自家管事忽悠得像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史可法也笑:“灞桥煤窑大量减产,可把朱存机给愁坏了,要知道,他的纺织厂也引进了许多高家村制造的蒸汽纺织机呢,现在煤矿减产,导致蒸汽机也不能全力工作了。他居然还得派人到‘灞煤一厂’这边来买煤矿,才能勉强够用,笑死我也。”
两位文官笑得拼命拍桌,桌上的酒杯被震得晃呀晃呀,酒水都差点洒了出来。
李道玄却没笑,脸上带着个奇怪的笑容。
两位文官见他态度古怪,不自禁地收起了笑:“李员外,你好似有话要说?”
李道玄摊手:“两位大人,咱们不妨,把秦王府这次碰到的事情,稍稍扩大了点来说。”
两位文官:“哦?如何扩大?”
李道玄:“假如把秦王世子当成皇帝来看,再把灞桥煤窑,当成这个天下来看,再把秦王府的管事,当成朝中官员来看……两位以为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两位文官的脸色同时大变。
这……
这他娘的……
坐在秦王府里足不出户,被手下的管事唬得像个二逼的秦王世子。与坐在紫禁城里足不出宫,被满朝文官唬得像个二逼的皇帝。
他们有什么本质区别?
吴甡的汗水哗啦啦的流。
史可法的汗水哗啦啦的流。
好一会儿,史可法突然开口道:“不忙,且听我狡辩……啊……不对,是且听我解释!皇上为了防止被奸臣愚弄,组建了锦衣卫,我史可法作为一名光荣的锦衣卫,就是为了帮助皇上看他看不到的事,听到听不到的话。”
吴甡也猛地一下醒了过来:“对呀对呀!本官身为巡按御史,也就是皇上的眼睛,皇上的耳朵,代表巡按陕西,就是为皇上看着贪官污吏,让他不被奸人所迷惑的。”
李道玄鼓掌:“两位大人真是好官儿,忠于大明忠于皇上,可敬可敬。”
他一句话夸完,突然语气一转:“那,两位向上汇报过去的事情,有多少落到实处了呢?皇帝有没有听你们两位的汇报呢?还是……皇帝有时候故意蒙住了自己的眼,捂住了自己的耳,只要他不看不听,这天下还是挺太平的嘛。”
“又或者……”李道玄的语气转为森然:“有些眼睛和耳朵,汇报的事情也不是真的,从眼睛和耳朵开始,就已经腐烂掉了呢?”
吴甡僵。
史可法僵。
李道玄不再多说了,点到即止。
让这两位官员,充分地感受到现有体制的毛病,潜移默化就好。
三人正聊到这里,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辆大车驶到了楼下,车帘掀开,朱存机从车上跳了下来,抬步走进了酒楼。
李道玄笑:“来了!正主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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