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明听龙在田说去年就去了深圳学习过,就更加恼火了。
他抛出了杀手锏:“你去年去过,今年为什么还要去考察呢?难道深圳把去年修的路,建的桥炸了,今年又重新修过一次?
规划是百年大计,作一次规划至少也要用上十年吧。你去年看了,今年为什么再去看,你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龙在田腋下流汗。
坐在一旁的督察室主任张亮也觉得新市长厉害,抓住了龙在田的致命弱点——你去年去学习考察了,今年又要去。规划又不是个时时改变的东西,那你不是公费旅游吗?”
龙在田被陆皓明问得无言以对。
这是一种潜规则,规划局几乎每年都要派人出去考察学习,甚至还真的以学习别的城市规划为名,去过英国美国。
这也是一项福利,局党组成员轮流带队,国内的主要城市都跑遍了。有时还邀请李副市长一同参与“考察”,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碰上这么一个较真的新市长,这些摆不到台面上的事还真不好说出来。
他哑口无言。
陆皓明说:“你去年到了深圳,你给我讲一讲深圳城市的规划理念,规划特色。”
这不是把龙在田逼往绝境吗?
他每次带队,总会带设计院的专业技术人员出行。说白了,他就是旅游,至于专业工作都是设计院的同志与对方座谈。
回来也是设计院的总工向领导汇报。他最多记住几句口号式的话,过了这么久也忘了。现在要他讲——他是哑巴望着娘,开不了口。
龙在田低着头,准备硬挺过这场训斥。
陆皓明说:“你学了又说不出,你学什么?那不等于没学?我今天对你警示谈话,请你一个星期不睡觉,也要组织人员拿出规划。现在,你可以走了。”
龙在田说:“市长教育得对,我一定办到。”
龙在田走出办公室,像逃离虎穴一样,快速离开了市长办。
张亮站起来请示:“这个是编成简报下发还是……”
陆皓明想了想,说道:“暂不发布,你打印好,存档。”
张亮没有走的意思,说道:“市长,我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向您汇报几句感想?”
陆皓明看了张亮一眼。
这个督察室主任四十多岁,在市政府办,他还很少跟张亮打交道,不知他要汇报什么感想。
一般来说,就是借这个机会拍一顿马屁,让领导对他加深印象。
转念一想,自己才来,情况不熟,对这种中层干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了解社情的一种方法。
陆皓明的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
张亮说:“陆市长,这是我当这个主任以来最痛快的一次。以后找人谈话,要批评人的时候,多叫我来坐坐。”
陆皓明又望了张亮一眼:“为什么?”
张亮说:“这些当局长的一个个……对不起,市长,我非得要说粗痞话才能形容得出。”
陆皓明说:“我又不是从什么象牙塔里出来的,搞农村工作出身的,你说。”
张亮说:“很多局长就是牛逼得很,哪个副市长说话都没有用。”
陆皓明鼓励说:“张主任,你放开说,粗话、痞话、不中意的话只管说。这里没人记录你的话。”
张亮觉得这个自己接触不多的市长,批评起来直指对方的痛点,但跟自己竟然开起了玩笑,便情绪放松了些。
“我搞督察嘛,以前冯市长叫我去催办事情,一种是打电话催,另一种是上门去约谈。像龙局长这样的人,他根本不在乎。
他给我发烟,就是抛过来,要我伸手去抓。像个领导吗?像个土匪头子。我正正经经跟他谈话,他翘起二郎腿。
明明是我代表市长督办他的工作,他二郎腿翘得老高,双手抱胸,身子后靠,像是我向他汇报工作似的。
听完后,他大大咧咧地说,我跟市长去说明。然后呢,真的没有下文了。我跟冯市长说,你要我去督察,结果他仍然没动。冯市长说,龙局长专门来说明了。
那要我去督察干什么呢,每次到了规划局,好像我是去求他似的。”
陆皓明认真看了张亮一眼,感觉这个人倒不是一个拍马屁的,而是在倒苦水,表示这个督察室没什么用处。希望新市长来了,给他树立一点权威。
“我不太了解龙在田这个人。你介绍介绍。”
张亮喝了一口茶,笑笑,说:“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陆皓明听出了话音,知道张亮有顾虑,他也不多问了,说道:“等你有空了,想清楚了,再跟我来谈也行。”
张亮知道陆市长是在批评他,便说:“市长,那我说说整个市里,我观察到的一些干部情况。”
陆皓明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烟,问道:“你抽烟吗?”
“抽。”
陆皓明取出一支烟,玩笑道:“我抛给你,不是不尊重,是当农村干部当久了啊。”
说完,没抛,而是从桌子上滚了一支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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