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风，是冷的。

　　 就连天空中那红红的太阳，也是冷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似乎有了它，这个天下才这般寒冷。

　　 现在是1961年冬春交际的时间点，也是三年大灾最难煎熬的时候，在很多地方，家里面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粮食，秋天挖出来的野菜，割下来的树皮都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了，不少孩童已经饿的开始啃食路边的冰雪，至于大人们，则在火炕上烘焙观音土。

　　 没错，观音土不能生吃，这东西也需要炒熟了才行！

　　 观音土，之所以叫做观音土，那是因为它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仁慈，给予人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吃观音土就是在慢性自杀，这玩意吃下去没有任何的营养，有的是饱腹感，而且拉不出来，吃两把好几天都不饿！吃观音土的人肚子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就像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一样，很多最后饿死的人，都是肚子大的吓人，浑身上下却跟瘦的跟麻杆一样。

　　 贾东旭觉得自己就快要饿死了，现在的四九城实行极为严格的粮食管控，黑市上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而且价格更是飞上了天，棒子面都能卖到一块一斤了，更别说白面，大米，小米这些细粮了。

　　 哺乳期的妇女缺乏营养，没有奶水，想要买点小米给孩子熬点米油来喝，那可得花大价钱，一斤小米，五块钱都有人抢！

　　 这年头，有粮食的就是大爷！手里攥着钱的，屁都不是！

　　 人快饿死的时候，粮食能救命，但是钞票这玩意用来擦屁股都嫌硬！

　　 “出去找点吃的吧！啥都行，我饿的眼前发黑！”瘦的已经有些脱了形，松弛的皮肤耷拉的好像是一条沙皮犬一样的贾张氏，颤巍巍的走出了房门，对着正在门口晒太阳，试图进行光合作用让自己不那么饿的的贾东旭说道。

　　 “吃的？现在这年头，我这个残废去哪里给你找吃的？别说走路了，我喘气都费劲！来，吃点这个，垫吧垫吧，等易忠海回来了，你去找他，再讹点粮食过来，现在这棒子面里面一大半都是锯末和麦麸，完全不顶饿！想办法让他给咱们加大供给量，一天至少得给咱们俩一人两个窝窝头！”

　　 说完，贾东旭便伸手摘下了屋檐上的一根冰溜子递给了贾张氏。

　　 贾张氏也不嫌弃，把冰溜子塞进嘴里就咔咔大嚼起来。

　　 “这玩意，不顶饿啊，撒泡尿就没有了！不行，咱得想办法，不然真的能饿死！”贾张氏一边嚼着冰溜子，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

　　 饿肚子的人，可不仅仅是饿肚子啊，长时间营养不良加上慢性饥饿，会使得人体的免疫能力急速下降，一点点小小的病痛，往往就能要了你的命！

　　 “啥办法啊？能有啥办法啊？轧钢厂我去了多少次了，让易忠海那老逼登帮我问了不下十次了，人家不要我了！就连掏大粪都不用我这个残废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当初老子得了病，你不给老子治疗，还把老子赚的钱全都藏起来，花光了！那一段时间，老子可是天天白面，隔三差五买肉给你吃啊！老子够对得起你了！现在好了，因为你，老子残废了，工作也没了，你就等着饿死吧！到了下面，我特娘的天天抽你！”

　　 贾东旭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贾张氏一手造成的，就恨得牙痒痒，原先贾东旭的小日子过得多舒服啊！和现在一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是你娘！你是从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的钱就是我钱，我想花就花，我一把火烧了你也管不着！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弄死你，你也说不出啥来！”

　　 “黑了心肠的狗东西啊！我白养活你这么多年啊！自己没本事，去卖个屁股都能把脏病给带回来，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你说个屁啊！”

　　 “老贾啊，你再等等哎，我马上就要去找你啦！”

　　 “老贾哎，你儿子不孝啊！不养活自己的老娘啊！”

　　 “老贾啊！你儿子不是个东西啊！我咋生了个这样的玩意啊！没本事饿死老娘，临死还做不成人啊！转世要做畜生哎！”

　　 “老贾哎！...”

　　 贾张氏将自己手中的冰溜子一扔，往地面上一坐，便发动了自己的吟唱大招，对着贾东旭便开始持续输出，在一声声的亡魂召唤之中，贾东旭只觉得小风嗖嗖的，自己的身上是越来越冷，这大白天的脑袋上的太阳都给不了贾东旭一丝一毫的暖意。

　　 “我艹！”

　　 “哎呦，打人了，儿子打母亲了，天打雷劈哦！”

　　 贾东旭忍不住了，直接上脚，一脚就把贾张氏给踹了个大马趴，打断了贾张氏的吟唱施法，那浑身上下围绕的逼人寒意，终于是消散了些许。

　　 贾张氏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亲儿子！她也绝对不能吃亏！

　　 贾张氏一边哭嚎着，似乎自己遭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然后眼神一冷，两只手猛地往外一伸，藏于肉垫之中的许久未用的锋利指甲便猛然弹出，每一根指甲都乌黑锃亮，半寸长短，指甲缝里面是满满的泥垢，这可是妥妥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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