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
县衙大堂。
一众粮商、乡绅不禁心中疯狂吐槽。
可公案桌后埋头开“欠条”开得飞起的年轻县令,似乎并不在乎以后的老伴数目。
“愿意出粮食的排队,一个一个来。”他随口道。
相比起以往唯柳家马首是瞻的龙城乡绅们,王操之,马掌柜、李掌柜等人没那么多顾虑,只想赶在陈化前出掉压舱粮食,皆在公案桌前排队。
欧阳戎在桌前低头书写,每收一家的粮食,便开具“欠条”文书,让粮商带着书吏去码头清点,移交封存的事,也由刁县丞与燕捕头具体去做。
公案桌前轮到王操之,后者贱兮兮小声道:“姐夫,县衙到底是在准备什么营造,可否透露一点?”
不远处,整理公文的某女师爷似是没听见。
欧阳戎眼皮抬了抬,余光悄悄瞥了下大堂后方纠结徘徊的龙城乡绅们,他没压声音,忽问:
“操之兄觉得咱们龙城县的彭郎渡怎么样?热不热闹?”
“当然热闹,是个交通发达的好地段,富的流油,只可惜咱们外人插不上。”
欧阳戎平静点头:“县衙计划中的新营造……恩,也差不多。”
不光是王操之和身后排队的粮商们,还有竖耳朵偷听的一众乡绅,眼里冒光。
“师兄,你不是答应我,这新营造只交给我们谢氏的商行吗?怎么还让这些外人插足?”某位女师爷适时插嘴,语气似是十分不满。
欧阳戎一脸正色:“操之他们也不算外人,况且谢氏的商行也不一定全吃得下,正好县衙又欠债,让他们用债入股倒也合适。”
“合适,当然合适!”王操之壮起胆转头:“令姜姐,都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啊,像姐夫这样就很够义气!”
谢令姜板脸,“你再喊一声。”
矮个青年缩缩脑袋,赶忙换了话题,嘴里寻思: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营造,需要投入这么多的财力?”
欧阳戎点点头:
“当然是大买卖,投得多赚得多……咳,先不说了,有外人。”
“确实不能让外人听到了。”王操之赞同。
“……”一众乡绅。
年轻县令闭嘴,继续低头办公。
好家伙,类似彭郎渡的大营造大买卖,甚至谢氏的商行都迫不及待插手入股!
原本犹犹豫豫的十二家乡绅开始按耐不住了,其中,一个被柳子文唤作吴伯的老乡绅,扶了扶幞头,率先转身,去往那张拥挤的公案,只闷声丢下一句。
“我家囤粮太多,先卖了再说,相信小柳他应该能理解。”
“……”
剩余乡绅们干瞪眼了会儿,有人带头还等什么?
旋即作鸟兽散,纷纷加入排队出粮的队伍里。
大堂里,瞧见这一幕,某个年轻县令与女师爷对视一眼,默契扯唇角。
及至傍晚,在梅鹿苑还没派丫鬟来催促吃饭前,欧阳戎总算是处理完了龙城县衙与十六家大小粮商、十二家乡绅的粮食买卖。
龙城县衙收粮共计三十万零六千石,以八钱一斗的价格,现场先支付总价的一成,剩余九成化为县衙债务,由众人持有,期限为两年……
不过收好欠据文书后,王操之、吴伯一众人最感兴趣的还是欧阳戎嘴里漏出的那个大营造。
至于欧阳戎与县衙会不会赖账,众人倒是不怎么担心。
主要是对于欧阳戎这类名气很大、又年轻有为的进士文官来说,信誉清名是极其重要的,若是出尔反尔,钱反倒是其次,真正损失的是政治资本,以后别在大周官场上混了。
另外龙城县衙就在这儿,又不会长腿跑掉……
不过纵然好奇得心痒痒,众人还是被面露微笑的年轻县令礼送出门了,约定好明日清点移交完三十万石粮食后,再在县衙大堂齐聚,磋商一笔“大买卖”。
县衙门口,欧阳戎与谢令姜站在台阶上,目送一众粮商、乡绅的马车消失在街口。
“我还以为师兄今日就把东西搬出给他们看呢。毕竟下午折腾了那么久,才过来赴会。”
“本来是要拿出来的……”
欧阳戎摇摇头,“再等等,等六郎他们封存好粮食再说,这些乡绅还是怕柳家的,得防止有人半路跳车报信。”
他转头,轻声:“今日辛苦小师妹了。”
“你手指怎么了?”
“不小心戳了下有点肿,多谢师妹关心。”
“是怕伱写不了字,又得本师爷来。”
“……”
“回去冷敷下,算了,不用猜也知道你那没冰窖,晚上我送一点去。”她头不回,“有事,走了。”
县衙门口灯笼的光晕照不到的夜色里,背身伫立的师兄妹两人,一人潇洒离开,只剩下一人站在原地,啊了啊嘴,最后失笑摇头。
不远处,鹿鸣街西边,有几个丫鬟打着灯笼朝县衙走找来。
欧阳戎瞧见,迎了过去,带她们回梅鹿苑吃饭了。
不过倒是没注意到,小师妹离开县衙后,是往大街东边方向走,这是离开鹿鸣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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