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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外,气氛大体喜气洋洋。
离扶苏回首,欲笑语,看见了离闲夫妇的表情,微微一愣:
“阿父阿母,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啊,刚刚有些走神,没事没事。良翰升职,前程似锦,当浮一大白。”
离闲脸色又愁又喜,摆了摆手,叹口气说:
“这些都是良翰贤侄应得的,配得上他。”
这位富贵翁不禁松垮肩膀,转头与妻子韦眉对视了一眼,嘴里继续呢喃:
“是金子总会发光,咱们早该想到的,以良翰贤侄的才华功绩,能直升京城,授任清贵侍御史之职,获无量前途,都乃理所应当之事,潜龙在元,一飞冲天,丝毫不虚……”
离扶苏听着听着,突然睁眼,想清了此事利弊。
利,自不用说,弊的话,自然是有了大好前程,没法再拉拢良翰兄,留下来陪伴他们家了。
六品京官侍御史不做,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他们?
“洛京那边也有高人啊,慧眼识珠,亦看出了良翰的本事。”
离闲的声音传来,他揉了揉倦色脸庞,有点垂头丧气,喃喃:
“也是,这种在野遗贤,宛若黑夜明珠,如何能轻易私藏得住……”
离扶苏闻言,眼底亦有失落不舍,可却又发自心底的替好友升官高兴,他心情复杂:
“阿父,咱们还是别耽误……”
离闲转头,直接打断:
“大郎,现在回府上一趟,准备一份重礼,外加百两黄金,算作盘缠礼,等神都敕使走后,把礼送去梅林小院。”
中年富家翁笑颜吩咐,却难掩眼底伤神之色,韦眉伸手,轻柔盖住他的手背。
离裹儿默默倾听了会儿后方家人的言语,她倏忽转头,问前方浅笑的红裳女子:
“谢家姐姐也要去京城?”
谢令姜头不回,没回答,轻声问:
“裹儿妹妹现在怎么留他,想到法子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离裹儿咬唇,沉默了会儿,她别过脸去,凝视旁边的地砖,不虞道:
“谢姐姐眼里,裹儿是那样纯粹不择手段的人吗?”
“裹儿妹妹,也会知羞?”
谢令姜点点头,柔荑五指轻柔抚摸搁在脚边的狭长剑匣,垂目说:
“大师兄若是不想走,怎都不会走,若是想走,再怎么善意谎言,他都会走,留不住。
“就像现在,裹儿妹妹如何挽留他呢?
“许诺封侯拜相?大师兄是那种吃大饼的人?
“况且,以大师兄的本事,眼下这弱冠六品的锦绣前程,一飞冲天的趋势,此事难吗?
“若是单讲利弊,不讲情谊,干嘛单单押宝你们家?
“明明还有相王府、魏王府、长乐公主这些更势大、更稳妥的选择,桌上桌下的胜算,不比你们家高?
“再不济,也可以暂时中立,谁赢跟谁,或独自登山,积累本钱,静待日后,被争嫡红眼的各方卑求拉拢。
“再权衡利弊,屁股落下,赚的盆满钵满,岂不更加老练稳妥?
“干嘛要这么早的孤注一掷,平白冒这么大的风险。”
离裹儿哑口无言,雪白薄纱下那一张巴掌大的芙蓉俏脸泛起红晕。
小女郎有些羞了。
谢令姜没有回头看她,半只柔荑按住匣沿,闭眸说:
“所以我早说了,有些事无需瞒他。况且能瞒一时,但能瞒一世吗?”
她像是问人,又像是自问。
离裹儿宁静了会儿,头不抬问:“那件事,谢家姐姐还是有些怨我们?”
红裳女郎转头,语气十足的认真:“这叫怨吗?”
离裹儿发现,这位谢姐姐说话方式愈发耐人寻味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的。
离裹儿低头轻叹:
“不怪谢家姐姐批评,当时做法,确实……有待商酌了,可是若是现在提起,岂不更加失分,弄得大伙都羞愧难堪。”
离裹儿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眼前伸来了一只白皙玉掌。
“荷包拿来,暂借一点。”
谢令姜毫不客气,伸手讨要:
“我的小金库全投进新立的育婴司了,近半年尝试自立根生,很久没找阿父要例银了,也懒得去找乌衣巷谢宅那边。”
族中拔萃耀眼排行十七的红裳女郎腰肢挺直,俏脸板着,吐词有条不紊:
“大师兄接了敕书,得要款待天官敕使一行人,送礼什么的难以免俗,都大周官场惯例,大师兄不能显得太不合群。
“知道裹儿妹妹荷包鼓鼓,上次生辰礼收了不少。”
离裹儿忍不住瞧了瞧谢令姜侧颜。
“谢家姐姐这个小师妹操的心比贤内助还多,这都替他考虑周全。”
嘴里吐槽,梅花妆小女郎低头,从袖中掏取出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绣荷钱包,默默递给了前方的谢令姜。
后者侧瞅了眼她,收起荷包。
就在这时,县衙门口一阵躁动,拥簇的人群自然分开。
谢令姜与离裹儿转头看去,原来是县衙公堂里喝茶的洛阳敕令一行人,在欧阳戎的陪同下,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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