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作一个半时辰前。
浔阳楼五楼,仅有的两间包厢之一,挂牌“太阴”的奢华包厢中。
一扇私密屏风后方,依稀有两道倩影,在梳妆台前一坐一站。
有步摇贵妇人的无奈嗓音传来:
“好了好了,别照镜子了,已经够美的了,我家十七娘美若天仙,这些胭脂饰品、华服裙带不过锦上添花,还拖后腿呢。”
“小姑瞎说。”
谢氏贵女黄莺般的清脆嗓音响起,语气听着有些底气不足,弱弱说:
“净哄我。”
她似是担忧着什么。
谢令姜仅着一套蓝粉交加的肚兜儿与小亵裤,坐在绣凳上,肤白如雪,长发如瀑,正朝面前的梳妆镜左瞧右瞧,各个角度打量她这一副花容。
“哪有瞎说。”
谢雪娥站在谢令姜身后,放下木梳,两手轻轻按在她的圆滑小肩膀上,弯腰前倾,盯着镜子中的爱侄女,少妇的嗓音磁性诱人:
“十七娘这张娇脸,还有这副身材,连姑姑我看了都心动,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这天下岂有男子会不喜欢?
“十七娘略施粉黛,即可迷倒楼下那些年轻才俊们,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竟还会信心不足?”
谢令姜期待:“真的?”
“假的。”
谢令姜气唤:“小姑!”
“你也知道不是假的?那还问。”
对于不自信的爱侄女,谢雪娥有些头疼,摇头不解。
谢令姜忽道:“他好像不喜欢秦小娘子那样瘦的身板。”
谢雪娥一怔,微微歪首,想了想:
“秦小娘子?楼下那个卖艺的?你今夜特意点的那个?”
“嗯。”谢令姜坐在绣凳上,轻轻点头:
“她也怪可怜的。”
谢雪娥摇头,毫不在意这小事,一副无奈语气:
“可你也不瘦呀,嗯,只有一处,太‘胖’了些。”
站在肚兜小美人儿身后的步摇贵夫人突然伸手。
“呀!”
谢令姜缩肩怕痒,拍开亲姑姑的清凉玉手,翻了个白眼:
“姑姑别闹。”
原是被捏了把颤颤巍巍的胖处,滑腻满手,溢出指隙。
“啧啧。”谢雪娥轻抚小女郎的长发,眼底羡慕:
“大伙都说十七娘像年轻时的姑姑我,可这哪里一样了?”
她嘴唇贴近谢令姜的耳朵,吹了口风,说着姑侄女间的闺房悄悄话:
“十七娘分明更明媚动人一些,还有这等妙不可言的胖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哪里是像我,都是那些人恭维妾身的话罢了。”
谢令姜一张俏脸红的娇艳无比,偏头躲开她的耳边风,素手充当梳子,梳了梳胸前垂落的青丝长发,动作隐隐透露出一些羞怯紧张,说:
“等下在宴会上,小姑不准说这些羞人话。”
“这是当然,今夜我家十七娘必须貌冠全场,高举云端,做那高岭之花,让青年才俊们高不可攀,心痒巴结,这才是谢氏嫡女该有的样子。”
谢雪娥微抬下巴,语气自傲。
谢令姜没有否定,歪头看着镜子,发了会儿呆:
“可是,我总感觉,他只把我当做单纯的师妹,有时候,对我就像对小女孩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谢雪娥眯眼倾听了会儿,忽道:
“可是十七娘爱慕喜欢的,不就是这种宛若启明星般领路、带伱领略成长的成熟背影?”
谢令姜沉默了会儿。
咬唇:“可大师兄未免走的也太快了,都不回头看一眼,看看后面有谁,谁身影一直跟着……”
谢雪娥瞧了瞧谢令姜脸上的出神表情,微微一笑:
“这欧阳良翰,是个干大事的人,观其行事,目标极其明确,自然是将事业放在首位,儿女私情难免有些迟钝。”
谢令姜蹙眉:“才不是迟钝。”
“那是什么?”
“是笨,是傻,是呆瓜,是木脑袋……”
有区别?
谢雪娥揉了揉眉心,无奈一叹:
“好了好了,你在我面前骂他没用,来浔阳城三天,也不知听你骂他多少回了,有本事你当面骂醒他。”
谢令姜抬起两手,遮住小脸,透出指缝,明眸悄悄看着前方镜子中的娇媚佳人,傻乎乎承认:“我不敢。”
谢雪娥微笑:“行了,放宽心吧,过了今晚,他就会开窍,知道你弥足可贵了。”
说完,似是勾起了些许回忆,步摇贵夫人抓起木梳,轻柔的给谢令姜梳理长发,轻哼一声,语气得意:
“哼,当年,你那姑父不也是榆木脑袋,记得,那夜也是我的生辰宴会,他被你阿父与祖母敲了敲脑袋,顿时灵光了,后面甩也甩不掉,十七娘你是不知道男子会有多黏人。”
谢令姜怔怔回头,看着神色自信无比、尽在掌握的亲姑姑,好奇:
“真的假的,姑父看起来那么严肃,比我阿父还正经。”
谢雪娥不答,只噙笑反问:“傻侄女,那你说,你大师兄正经吗?”
谢令姜立马点头,顿了顿,在谢雪娥笑吟吟的目光下,又红脸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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