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听着,脸上讥诮之色更甚。
韩时宴这人像是可预知未来似的,竟是一语成谶。
孟氏先前明显是看到那金步摇,听到春杏的指控之后,方才知晓顾玉城在外头养了外室,气得提起铁锹拍人。
可如今她却是转了口供,自认是杀人凶手去了。
韩时宴猜得没有错,这顾老贼的最后一招便是“弃车保帅”,若非韩时宴提前堵了他,他不敢用“阿猫阿狗”来替代,再加上他们打了个闪电战,春杏的指控加上搜出来的毒燕窝,使得顾玉城脱不了身。
如今站在这里认罪的人,怕就不是孟氏,而是长房的掌事妈妈了。
顾甚微想着,打断了孟氏的陈述。
“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事乃是你个人所为,其他的人一概不知?”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看堂上的王府尹,见他丝毫没有阻拦之意,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孟氏犹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她咬了咬嘴唇,“确是一概不知。”
顾甚微冷笑出声,“根据汤家兄弟的供词,当时我小弟出生之时,明显有异状,在这种骇人的情形之下,当时老夫人身边的蓉妈妈同负责接生的刘婆子,均是神色淡然,仿佛一早就知晓了此事。”
“所以究竟是她们眼瞎了,瞧不出异状,还是仆妇婆子在顾家人眼中根本就不是人?”
顾甚微语气咄咄逼人,目光锐利。
孟氏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明显有些慌乱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着顾甚微,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我以为你说的其他人,指的是我公爹婆母,还有我的夫君,也就是姓顾的其他人。”
“先前蓉妈妈她们是不知晓的,我见左棠见了红,那接生刘婆子经验十足,一摸肚就知晓孩子已经胎死腹中。那会儿两位汤郎中还没有来,我就先将那毒镖的说辞,同她们说了一番。”
“刘婆子是远近闻名稳婆,这样的情形她不是没有见过。当时她还说了一件从前她遇到的旧事,说是也有户人家的产妇中了毒,那胎儿……”
孟氏卡了一会儿壳,从顾甚微身上挪开了视线,又接着说道:“那胎儿生出来通体乌青不说,还缺胳膊少腿,脸上长了四颗眼睛。”
“有了她的一番描述,蓉妈妈心中也有了准备,所以方才不惊讶的。”
顾甚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氏抿了抿嘴唇,“就是这个样子,我说的句句属实。”
“孟大娘子怕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根据春杏的口供,她去大厨房端燕窝,发现这个月是一个大海碗装的,不像从前抠抠搜搜的,于是问了厨上的人,厨上的人回答说,是老夫人身边的蓉妈妈端过来的。”
“方才孟大娘子说是你执掌中馈,那毒燕窝是你一人所为,且蓉妈妈毫不知情。”
“那我先请问,既不管燕窝,又不管厨上的蓉妈妈,为什么会给大厨房端一碗燕窝来?她总不能先前知情,后来便又失忆了吧?”
顾甚微的话音一落,门前看热闹的人都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孟氏身子一颤,回头看了看,又面色惨白的回过头来。
顾甚微垂了垂眸,她从前也是顾家人,虽然说不喜爱读书只一心练剑,在顾家是个异类。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谁还不知道谁?
顾老爷子以不能纳妾作为家风,就是想要凭借这一点迎娶到家人疼惜的高门贵女。
可贵女再怎么下嫁,那也不至于是皇帝的女儿嫁给乞丐,总归还是在门当户对的范畴里的。
顾玉城是长房长子,他娶妻之时,顾言之还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且顾玉城是个不成器的,明显科举无望。他就算是踮脚踮到脚尖着地脚背笔直,那也够不上什么金凤凰。
孟氏持家沉稳,出不了什么大错,若是在后宅之中,那也算得上是有心机手腕的。
可真上了公堂,想要她力挽狂澜,那就有些够呛了!
顾言之能够暗示她顶罪,可却是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机会,给她一条条的掰扯清楚,对好口供!
毕竟,就在今日之前,便是她顾甚微自己,都不知道她朝着顾家出的第一剑,是给小弟开棺验尸。
孟氏她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她漏下的空子,便是破开顾言之“弃车保帅”大招的关键。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状元郎的母亲。”
孟氏听到顾甚微这个称呼,身子一颤,倒是恢复了几分冷静,她抬起眸来,眼神坚定的看向了顾甚微,“整个顾家,只有老太太的屋子里有小厨房。”
“之前的分量好,熬出来无色无味的,我放心扔给大厨房去熬。可是最后一回毒药下得多,我担心在大厨房里熬煮被人偷喝了,容易误伤。”
“且分量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无色无味的,于是就拿到小厨房里,想要熬好了给端过去。结果被蓉妈妈瞧见了,她正好要去大厨房里办事儿,便顺带着帮我捎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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