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距离盛讼师家并不算远。
几个办差的校尉来得快,回得也快。
为首的,是熊弼手下精干部将。
可以说是见过世面的。
现在立在门前,却是面色难看。
“似……不是人为?”
熊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近年来,各处怪事频发,但陛下却遮遮掩掩不愿公开。
熊弼也能理解。
天子,天子,代天牧守。
如此怪事频发,岂不是天子无德?
因而沈家叔侄和靖宁卫接过黑锅。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上背。
各位卫所好似补锅匠,四处修修补补。
却未料到,只是短短时间,连源宁这样人口众多的繁华州府也开始出现了这些玩意。
熊弼正想叹气,却想到些什么,急急扭头去看赵鲤。
不对啊,这不是还有个巡夜司的吗?
他心中高兴:“赵千户,有劳了?”
赵鲤手里正拿着沈晏给的帕子,擦拭掌心的血渍。
闻言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赵鲤看郑连恢复得差不多,便向熊千户借了几个人手。
陪同郑连,一起送还书生骨灰和寄魂灯。
自己等人则是去了距离此地不远的谢家。
谢家居住的地方,和盛京周家类似。
都是又脏又乱的穷里。
一进坊门,就遍地粪秽和恶臭的鱼汁。
谢家已经被团团围住,只有些胆大的,藏在自家窗户后面看热闹。
还没走到近前,赵鲤就嗅到了一阵浓烈的腥臭味道。
这种血腥味甚至盖过坊间的恶臭空气。
门前几个把手的靖宁卫力士。
见得沈晏熊弼一齐过来,急忙让开道路。
赵鲤穿着一身校尉服,倒是多少人注意她。
熊弼曾经是沙场战将,原本也是个忠耿的性子。
就这样的性子,在北边被排挤得没活路回京做了个城门尉。
但就是这样,还遭政敌截杀迫害。
后来一咬牙,干脆投在了沈之行膝下。
转职成了江南道的千户。
因这一重,他经历过与外族战斗时的尸山血海。仟千仦哾
自认还是见过世面的。
不料,进了谢家的院子,还是被眼前的情形一惊。
谢家是源宁很常见的平家小院。
竹木篱笆矮墙,前院一口水井晒着渔网。
一堂两内的构造,后院开垦了一小块菜地,东厨西厕。
但就在这小小的一个院子里,均匀的分布着人的肢体碎片。
地面一层粘鞋底的血浆。
需时时留意地面,不然一不小心就踩到块什么零碎部件。
一个略矮,但神情精悍的百户走上前来一拱手,正要介绍案情。
熊弼却摆了摆手:“田百户,直接给沈大人和赵千户说明即可。”
说完向他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沈晏和赵鲤。
这田百户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没什么疑问,便对两人道:“谢家一家四口,包括长子新娶的新妇,全都在这了。”
他说着,示意了一下满院的零碎。
赵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圈。
遍地的残肢碎片,还有一些满是血的衣物碎屑。
连院中一棵补贴家用的枣树上,都挂了几分肠子。
分不清谁是谁的。
赵鲤蹙眉:“敢问田百户,如何知道谢家全部在这了?”
现在这些零碎还没收捡,也不知道够不够四个人的分量。
万一还有逃脱呢?
田百户早预料到会有人这样问,开口道:“几位随我来。”
说着领着众人进屋。
赵鲤一眼就明白,为什么他肯定谢家人全在这里。
在堂屋正中靠墙的条案上,像是中秋供奉月饼一样,几个脑袋摞在了一起。
“这是谢家长子。”田百户指着其中满是血的头颅道。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这是谢家长子前几日新娶的新妇。”
赵鲤转头看了一下,谢家堂屋中果然还挂着红布花,窗棂贴着红色喜字。
“谢家担心谢家老二秋后处斩影响兄长婚事,就着急忙慌的先置办了婚礼。”
田百户介绍完,脸上露出不耻神色。
别说他,在场稍微了解内情的,没有一个不觉得恶心的。
将弟弟卖给富人当白鸭顶死,却还怕他死了耽误婚事。
人心凉薄可恨到叫人齿冷。
熊弼性子直,黑着一张脸啐了一口:“除了新嫁进来的处理了送回娘家,其余的稍后烧了全撒江里去。”
这些人连个坟头也不配有。
田百户认认真真点了点头,指着稍微靠后的一个女人头道:“这是谢家长女。”
这女人鬓上还簪着一只成色极新的银簪子,耳后别了朵艳红的花。
只看面相,很年轻。
但是现在她是再也美不起来了。
惊惧到极致的神情,让她的脸都拧做了一团。
“这是谢家当家的。”
最后,田百户指了指摆在最上面的一个脑袋。
这是一个男性,面容黝黑满是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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