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院中,满背刺青的男人老实的抱头蹲下。
一看就是常被差役抓捕的有经验之人。
可这窝囊的模样,却没能让田齐放松警惕。
方才这个醉汉的异状,他都看在眼里。
靖宁卫的制式佩刀砍在身上都只留下一点白印,还有那一身不合理的蛮力。
田齐出身北地夜不收,尤善于观察。
他留意到,在男人放弃抵抗的时候,他身上的穷奇文身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赤红、凶气冲天的眼睛,突然下垂。
点睛朱红好似褪去了颜色,整张刺青已然没了先前张牙舞爪的神态。
他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沉声道:“没想到你醉是醉,心中清醒得很。”
“不过该捆还是要捆的。”
田齐挥手,叫两个校尉去拿重枷铁索。
但嘴上却软和安抚道:“你还知顾忌家人妻小,倒也没醉到底。”
听了田齐道还是要上重枷,这纹身汉子心中一突。看书喇
靖宁卫监狱门进去容易,出来难。
况且……
这醉酒的汉子身形微动,讨饶道:“官爷,这等小事不必劳您各位烦心了。”
他苦着脸,觉得自己一定要将话说清楚。
“我惹上了大麻烦,去哪都害怕害累身边人。”
他话音未落,田齐便眯了眯眼睛:“哦?”
“究竟是什么大麻烦,你怕那麻烦,却不怕我等?”
他作势擦拭手中绣花刀。
那抱头蹲的醉汉,这才留意到这位穿着的绣麟百户服。
心中一跳,更觉为难。
最终,他决定老实说,免得到时候被这些祖宗翻旧账。
犹豫了一阵这才轻声道:“您知道刺青吗?”
这时两个校尉已经取来了重枷。
这醉汉没敢反抗的铐上沉重的铁枷,扣上脚镣。
为了提防他那种怪力,两个校尉还使出不传之秘,用铁锁将他的手腕交叉绑在双脚脚后跟。
这种绑法形成的姿势,光天化日下狗看了都要害羞得挡住脸。
却能有效的防止嫌犯暴起伤人。
到了这时,田齐才松了口气。
“刺青?”
田齐没有回答那个醉汉,反倒是自言自语了一番。
刺青是上古图腾崇拜遗风。
但后来出现在上古五刑中,又形成黥刑。
大景沿用前朝旧制,也有黥刑,髡刑。
在人犯脸上身上上刺字,然后涂上墨碳,终身难以洗净。
受了这个印记的,不一定都是坏人,但在大景世俗的眼光中,都与罪犯挂钩。
在大景,刺青并不犯法,只是除了逞强斗凶的喇唬混子,鲜少有人会去刺青,在肢体上留下印记。
田齐知道这醉汉此时提及此事,必然有其原因。
他所表现出的异常,已经超出了地方府衙处置的范畴。
看那汉子张嘴想招,田齐心中感激他的配合,却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此处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地方。
“稍后再说。”
田齐对两个校尉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上前,将这壮硕汉子堵了嘴整个提起。
如此一来,这人姿势更是不堪入目。
连着远处的村长都别开了眼睛。
看两个校尉将那醉汉提进了马车,田齐这才走到村长、莲娘和三个孩子跟前。
他第一次见到莲娘。
比起幻境中满身是伤,她现在状态稍好。
只是神情惶惶,看着马车的方向,嘴巴数次开合想问。
田齐看了他们娘几个,主动开口解释道:“王秀才老娘犯了事,几个孩子无依靠,便送来给你。”
此话一出,莲娘面色刷白。
当娘的哪里会嫌子女累赘,但莲娘被休弃回家,兄长是个暴躁鲁莽的,嫂子也不算宽容。
她一个人寄人篱下,尚且需要包揽全家的家事,才能换口饭。
一下再拖三个小的,便是兄长宽容也养不起啊。
见她神情不对,田齐急忙道:“王家宅子还在,田宅不会收回充公。”
“你若愿意,我可代为协调,助你立下女户,将王家田宅都交给你。”
他的话,不但叫莲娘惊喜,一旁装作隐形人生怕摊上大事的村长都是一愣。
心道,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这被抓捕了,还能留得家财,倒是稀奇得很。
村长心中惊奇,不由认真打量田齐。
只是看见他一张黑脸,浑身煞气,又急忙收敛了八卦的眼神。
倒是莲娘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晕乎乎。
王秀才家不算大富,但佃出去的佃租,足够他们母子四人过活。
平常王秀才家算计来算计去,抠抠搜搜,全因王秀才那个破篓子补不上。
动辄在家讨要书本纸张费。
但莲娘是他枕边人,还能不清楚那些钱财最后去哪了?
都去了花娘老鸨子的腰包,或是被同窗几句吹捧便故作大方请客了。
若能得了王家田宅,莲娘自己再做些刺绣手工活,养活自己和孩子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她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来:“肯的!多谢官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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