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灰烬中,残留着余温。
那黑灰之中,是两个小小的骸骨。
它们小手紧紧的牵着,蜷缩成一团,躺在无火的余烬中。
啪嗒
护院首领手里的木棍掉落在地。
他直勾勾的看着这两个,肋骨只有成人尾指粗细的骨头。
先前的猜测终被印证,他的呼吸却猛的沉重起来。
“怎么了?”赵鲤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出言问道。
护院首领反应有些慢。
这对他这样的老江湖来说,是很少见的。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样的骨头看过很多,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亲眼见了鬼神,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凶险和害怕。”
他倒是个颇为耿直的人,对自己干过的事情并无遮掩欺瞒。
赵鲤和一旁的郑连闻言都是一愣。
比起她们两个后面混进来的,护院首领这样,在富乐院呆了很长时间的人,亲眼见过了无数悲剧。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是这些悲剧催化的帮凶之一。
他突然扭头看向赵鲤:“阿鲤姑娘,这世间真的有鬼神,有因果报应吗?”
赵鲤眉头轻挑,反问道:“你不是亲眼看见了?”
“是啊……”护院首领苦笑两声,“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他垂头看着灰烬中两个小小的骨头。
半晌,他忽然低声道:“他娘的,回头就洗心革面,辞了活计,再也不干了。”
他说着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子:“以后行善积德。”
“否则,真怕晚上鬼敲门。”
赵鲤好笑的摇了摇头,灵气复苏后,恶性杀人事件骤降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人们发现,约束人们的不再只有法律和道德。
干了亏心事,夜间说不得真有冤家爬上床。
护院首领又问:“阿鲤姑娘,接下来如何处理?”
“是不是将它们埋了?”
赵鲤点了点头:“埋吧。”
灵性已经在烈火中焚烧殆尽,不会再有任何隐患,给他们一个埋骨之处,也不是不行。
此处的事情告一段落,赵鲤又带着几人在院里仔细搜查一遭,再三确认没有遗漏隐患,便留下护院首领和郑连等处理此事。
自己则回身去找张妈妈。
刚走到门前,就看见数个穿着鱼服的校尉力士,把守在各处。
富乐院这样敏感的地方,出了杀人食尸的大案,教坊司官员是绝对不敢隐瞒的。
早上同样吃过早膳的教坊司主官,听到禀报,来看了一眼,先抱着树捯空了胃里的东西,然后拖着发软的腿,迅速上报了此事。
牵扯教坊司,犯官家眷,这事理所应当的落到了靖宁卫处。
把守道路的两个校尉看见赵鲤一身常服,在这溜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正要行礼。
但随即,他们看见了赵鲤,状似不经意的,在身前比划的一个下压的动作。
这是执行潜伏任务时的暗语,
两人立刻装作不认识一般,上前盘问:“什么人?靖宁卫办事,不许擅闯。”
赵鲤比较浮夸的怒视他们,做出符合自己当前人物背景的表情,冷声道:“我来找张妈妈。”
像模像样的盘问了一通,赵鲤这才被放进去。
进了院中,赵鲤一眼就看见卢照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院中喝茶,旁边立着张妈妈。
张妈妈换了身衣裳,打理过自己,面上敷着粉,擦着鲜艳的口脂,看着又是一个风情妇人。
要不是眼里还有红血丝,赵鲤几乎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卢爷,您这也挺长时间没来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安排一下?”张妈妈甩着手中香帕,开口道。
“去外边给您订桌席面,慢慢等,哪能像现在这样坐着干等呢。”
她面上都是讨好的笑。
“行了行了,执行公务呢,吃什么席,你别害我。”
卢照搁下茶杯,随意的摆摆手,然后道:“都是老熟人,你也别担心,这事牵连不到你头上。”
教坊司这样的地方出了事,可大可小,全看靖宁卫处置从轻还是从重。
若是从重,牵连者不知其数。
张妈妈就是心有担忧,这才撑着发软的腿,来探卢照口风。
得了卢照的准话,她猛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卢爷了。”
说着,她在卢照胸前拍了一把:“下次开了冬酿,卢爷带着弟兄们过来。”
卢照正想顺嘴答应,就看见赵鲤来了,顿时变了个正经嘴脸:“不必了。”
赵鲤隐晦的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看见赵鲤来,张妈妈也顺便丢下卢照,走了过来:“阿鲤姑娘,你回来了?累不累?”
她已经得到了护院首领的禀告,知道这王婆子变成了什么东西,张妈妈险些腿软没站起来。
她无法想象,要是赵鲤不在,这东西得在这藏多久,害多少人。
现在看见赵鲤,哪里还有最初的为难和不满,脸上的笑比对着卢照还要灿烂三分。
一顿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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