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村,村子名字晦气,村里也穷困得不可思议。
赵鲤此前救下的爷孙,姓杨。
宋家为了愚民欺诈,仍延续着前朝异族统治时期的政策。
例如,下等民无官职,不可拥有正式名字。
只能使用家中排行、父母长辈年龄或者出生日期等数字作名字。
又比如严苛的将桃源境中人分作四等。
最至高无上的自是宋氏。
第二等为宋家手下傍附的官吏,谓之判官鬼使。
第三等为下等‘鬼’。
而第四等,便是犯下罪行,被抓走在地狱服役的罪民恶鬼。
下等鬼需要缴纳沉重税赋,生来低贱。
桃源境这屁大一丁点地方,竟搞起了种姓制度。
杨家爷孙原属第三等,但家中出了罪民受刑,因此作为罪民家属被打到了第四等,在村中倍受欺辱。
儿子因冲撞贵人被鬼差带走,下地狱受刑服役杳无音信。
孙儿被聻所缠,眼看命不久矣。
老杨头实在走投无路,将家中粮袋里的麦屑熬了一锅粥喝下。
铤而走险想带着孙儿偷溜去阳世避祸。
只他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方圆十里,便是照着方向走也迷失在桃林中,被巡守的鬼差抓获。
将要被吊在树上时,便遇上了赵鲤。
这些都是来时赵鲤在路上打听得知。
赵鲤看着着破烂窝棚似的家,不由长叹一声。
此行之棘手麻烦,除了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事毕后对这些无辜百姓的安置。
要及时将此地之事传信给沈大人。
想到沈晏当下的忙碌,赵鲤不由头疼扶额。
她这动作,叫老杨头十分忐忑,畏缩道:“小的这便退下了。”
言罢,他抱着孙儿便要走。
赵鲤看他佝偻模样,轻轻拍了拍袖中阿白的头,低声叮嘱它注意那尾随诡物的动静。
自己则走到拴在院里的小毛驴旁边,卸下驴背上的粮袋。
赵鲤高战力代价是强消耗。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尽量不让自己饿着,因此了干粮来。
沉甸甸的粮袋里,都是砖块似的靖宁卫制式干粮。
她想着用干粮给这爷孙两熬糊糊垫胃。
摸黑走进那空落落,无柴无米,只有口破陶锅的厨房,赵鲤又长叹一口气。
此地据说十户人家共有一把菜刀,杨家这样受四等人家压根不配用。
日常柴禾靠去指定的山坡捡拾。
看眼前垮了一半的灶台就知道,这爷孙两在村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赵鲤在只木桶中寻到一点干净水,正弯腰想要涮涮那口破陶锅。
她突然动作一顿,转头望向院门。
盘在她袖中的阿白,也探头嘶嘶吐信。
下一瞬,杨家破烂的大门猛一震,被人强踹开来。
几个衣衫褴褛,脸上神情奸猾的男人走了进来。
“姓杨的,听闻你家今日来了漂亮女鬼,你可知未经通报擅带鬼来可是大罪?”
领头的男人满脸沟壑,有深深的日晒痕迹。
说话的功夫,眼睛将杨家扫了一圈,视线落在赵鲤身上。
院中堵上门来的诸个男人,齐齐眼睛一亮。
这些灼灼视线像是剐人的刀,爬在脚面的毒蛤蟆。
叫人作呕的恶意扑面而来。
老杨头听见动静,缩着肩膀立在门框边。
在桃林之中,他曾亲眼看见赵鲤使蛇杀‘阴差’的场景,知道她的本事。
老头守在孙子的房门口,立场倒是明确——他谁也不站,甚至有些盼着赵鲤再开杀戒。
赵鲤本就是强行跟来,麻烦当然是自己解决,上前一步问道:“有事?”
方才只顾着看脸,现打量赵鲤衣着打扮,尤其看见她所佩的长刀。
为首那个男人咽了口唾沫:“大、大胆!竟敢违背帝君禁刀律令。”
赵鲤活动活动手腕。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脸,又看自己的掌心。
缓步上前同时,心里觉得埋汰无比。
赵鲤作为巡夜司长官发号施令,手上染血无数,真要对谁动手时,气势极强。
无须刀出鞘,前行两步便逼得这群堵门的男人纷纷向后退去。
阿白在赵鲤袖中蠢蠢欲动。
这时,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黑沉沉的夜幕降临。
屋中,老杨头的孙儿发出一阵惊惧哭声。
整个杨家温度霎时,降了下去。
赵鲤猛向后跃开。
方才被赵鲤气势所骇,正心魄俱颤的那伙男人察觉到不对。
领头那个张嘴呼出一口白气,他衣衫褴褛因急降的温度而瑟瑟发抖。
一个虚虚的影子飘来,淡得像雾气,来势极快。
没有丝毫凝滞从堵在门前的几个男人身上穿过。
所过之处,沙沙凝结冰霜。
肺部都冻结般的寒意,让几个男人僵立在当场。
两息后方才歪倒在地。
一个个出气多进气少,便是活下来只怕也命不久矣。
老杨头早在瞧见这虚影的瞬间,便啪一下将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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