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中的铃声,听着格外空灵。
几乎是铃声入耳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晕眩。
郑连立刻咬紧舌尖。
灵门中人,除了废朱砂、废礞石废香火雄鸡。
还特别废舌头。
赵鲤前世,周边同事随身都带着治疗空腔溃疡的西瓜霜。
有些倒霉的,出一趟任务,舌头都要咬短半截。
郑连又将舌尖放在犬齿之间,一咬一吮。
一口真阳涎含在口中,顿时头脑清明。
郑连此前就有叮嘱,要众人咬破舌尖,含舌尖血在口中。
道是能保魂灵不失。
其实是为了不让这些人听着了道。
若是着了道昏睡过去还好,若是被那邪物操控,反倒麻烦得很。
到时,总不能直接砍杀了这一屋子的人。
而且口含真阳涎,也免得这些人一受惊吓便滋哇乱叫,坏了事情。
郑连的恐吓,很有效果。
在场中人,包括最小的那个六七岁的男孩,也知道怕。
全部两腮鼓鼓的含着口带血唾沫大气不敢出。
见身边人乖觉,没有拖后腿的猪队友,郑连露出些满意神色。
他握着刀紧紧地盯着门口。
屋中灯未曾灭,但怕露了行迹。
店家和两个伙计,寻了些防雨桐油布,将漏光的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满屋都十分安静。
只听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谁也不敢说话。
那道铃声原先目的明确地接近。
走到不近不远的地方,却开始忽左忽右地徘徊。
这东西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老妪,速度并不快。
众人大气不敢喘地听着那铃声,徘徊寻找。
两个瑟瑟发抖的客商,两腮鼓鼓。
他两结伴行商走货,关系极好,此时抖着靠在一处。
听那铃声不再靠近,两人都同时露出些激动神色。
那位官爷所说,果然有效。
他两去看郑连。
却见郑连满是礞石粉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和这些平民百姓不同,郑连算是尽力过不少事。
他知道,只怕不会这样顺利。
果不其然,在他握刀警惕的时候。
一只手伸来扯了扯他的袖摆。
郑连吓得一哆嗦,反手想砍,却又顿住。
拉他的,是给宋喜接生的那个妇人。
这妇人吓得满脸是泪。
但含着舌尖血,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指了一下宋喜的方向。
郑连一看顿觉不妙。
的确可以通过含舌尖血保持清醒。
但那是对无事人来说,像宋喜这样的正产的孕妇,能保持着不发出声音已经很不错了。
只见宋喜仰躺在一张竹子窄塌上。
嘴里虽然还死死的咬着那张帕子。
但人已经撑不住,翻着白眼,眼皮直往下坠。
郑连不得不跨过布置在宋喜身边的香灰线圈,走到她旁边。
现在已经不是避讳什么产妇不产妇的时候。
郑连探出手,在宋喜的人中狠狠掐了一下。
他手劲大,直接在宋喜的人中掐了一个带血的指甲印。
这一痛,宋喜慢慢悠悠的转醒。
但她实在折腾得狠了。
任凭那个妇人,怎么帮她挤压肚子,她也没力气用劲生产。
郑连看着心里着急,但他也不能帮人生孩子。
只能又在宋喜的人中狠掐一下。
血顺着月牙形的指甲印流出来。
宋喜满头满身都是汗水。
她从离家到现在,神思不属的只吃了两个干饼。
加上怀孕以来遭受的那些惊吓磋磨,人瘦得像是一把劈柴。
她使劲掐着竹塌边缘。
指甲都抠进了竹子里,甲缝中全是黑血和碎竹屑。
只听得一声细响,竟是咬着帕子太用劲,咬碎了一瓣门牙。
但她的这一下,还是很有用。
不停给她推着肚子的妇人,感觉掌下孩子的头往下一坠。
她探头在宋喜的裙中去看,便看见婴孩毛茸茸的发顶。
她也激动,只是口不能言。
急忙攥了宋喜枯枝般的手,狠狠的捏了两下,然后又去给她揉肚子。
满室的人,都在关注着这边。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究竟是好是坏。
但有郑连在,也没谁敢再说出将这孩子送去外边的话。
一时间屋中只听见宋喜的闷哼。
人在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会做很多奇怪的举动。
就像此刻,郑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正跟着宋喜的呼吸声使劲。
好似自己在生孩子一样。
时间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小会。
外边的铃声,依旧在远处不急不缓的徘徊。
它知道,自己要的东西就在附近。
但是遍布整个客店的香灰盐圈阻碍了它追踪的感知。
它只得徘徊在雨夜的山林之间,时不时抬起鼻子,轻嗅。
然而这样的僵持,终于在某个时间被打破。
婴孩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肺部扩张,嚎啕大哭。
新生的哭声,打破了局面的短暂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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