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场上大啖一场,这巨虫后背皮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
它又长大了一大圈。
蠕动的腹足上,有数道铁链灼伤痕迹。
裹着越发稀薄的红光,如一辆泥头车直直撞入正殿之中。
半掩的殿门犹如纸糊,霎时间和着碎木四散纷飞。
赵鲤扯了小顺子一把,拉他避开了一根打着旋飞来的碎木。
那碎木擦着小顺子头皮而过,刮走了他的一缕头发。
那冲撞进来的巨蚕,视线先扫过地上燃烧的金蝉。
随后仰天发出一阵婴孩哭泣。
继而半抬起身子,在空中闻闻嗅嗅。
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生在头两侧的各六个复眼,全都死盯着赵鲤。
腹下步足挪动,冲着赵鲤奔来。
“你让开!”
赵鲤一把将小顺子推远,足尖一挑将金瓜锤重新抡在手中同时,提醒道:“跑远点!”
她何等力气,一推之下小顺子滚地葫芦一般翻出几丈之外。
直靠上一根巨大金柱,这才停下。
他晕头转向,却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第一时间去看赵鲤。
借着远处微弱火光,见赵鲤立在柱下。
那巨大的蠕虫,合身扑来。
巨大的怪虫,身量娇小的少女。
双方侧影,形成鲜明对比。
小顺子脑中一嗡,惊呼出声:“赵千户!”
他喊着话,便去脱鞋。
想朝着巨蚕丢,吸引那玩意的注意力。
但鞋还未到,巨虫的口器已经钳向赵鲤的脖颈。
紧张之下,前方的画面好似在严重慢放一般。
小顺子心都快跳停,却见赵鲤握着金瓜锤,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爆出一道青筋。
下一瞬,侧影娇小的少女,扭动腰身,七尺长的金瓜锤带着凌厉破风之音,一锤抡在了那巨虫的侧脸。
淡黄液体迸射而出。
小顺子眼神好,甚至可见那蠕虫变形的脸,和一颗被巨力砸出眼眶的复眼。
那颗复眼飞在空中,正好撞上小顺子丢出的棉鞋。
随后去势不止,撞上殿中金柱炸开,煎蛋一般,汁水淋漓黏在柱子上。
小顺子探出的手僵在空中,再看赵鲤,下巴咔哒一声脱了臼。
是他小顺子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
他嘴巴合不上,正迎上巨虫砸倒在地带起的一阵灰。
殿中照明的火焰,被风带动摇晃数下。
待到地上那只蜡烛火焰重新稳住。
殿中横躺一只巨大的蠕虫。
刺啦刺啦——
赵鲤半边脸藏在黑暗中,缓步行来。
金瓜锤的瓜棱锤头倒拖在地,摩擦于地板上发出刺耳声音。
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可小顺子却是一怂,赤着一只脚溜到了金柱之后。
只探出一双眼睛看。
赵鲤走近,横躺地面的巨虫蠕动着发出一声怪叫,不知是怒是怕。
它半边脑袋都塌下,晃晃悠悠支起身子。
却听赵鲤笑道:“气运庇护又如何?”
“金瓜锤为金殿仪仗,可锤杀乱国贼子,为正国之器。”
“能被锤,你当觉得荣幸。”
话音未落,赵鲤再挥锤,手中比她还高的金瓜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将这仰天怪叫的巨蚕锤倒在地。
锤头擂在这巨蚕厚实的皮肉上,胖软虫躯霎时间荡起一圈圈肉波。
便有厚皮遮挡,也将一截虫体内部砸成了一团烂泥。
巨型蠕虫疼得在殿中翻滚。
赵鲤左手割开的伤口,鲜血潺潺,顺着锤身淌下。
但她无暇顾及。
众所周知,虫类生命力都很顽强。
赵鲤连续挥动金瓜锤,每一次都锤在这巨蚕的身上。
她的血滴落在蚕躯上。
巨蚕忽而停住了嘶吼,被赵鲤砸烂的半边脸上,断颚动了动。
位于头上最顶端的那双眼睛,深处红光黯淡了一些。
它拖着半成烂泥的身子,蠕动腹足,喉中发出一阵呛咳之声。
接着嘴一张,水龙头一般吐出大量黑色粘液——都是它先前吃下去的诡物。
一时间,殿内臭气熏天。
赵鲤后撤一步,暂避让这些不明液体。
待巨虫吐了个干净,这正殿已经站不住人。
它颓然歪倒在地,发出一阵阵急促喘息。
地面裹着金粉的蚕茧已经烧尽。
它口器蠕动,侧首看向赵鲤时,几对复眼竟齐齐流出清透泪水。
赵鲤放下掩鼻的手,平静解释道,“你已被污染,再回不去,害你之人何其歹毒。”
这蚕本是大景气运象征物之一,可在这泰昌殿中享供奉香火。
大景气运一日不绝,它便在这一日。
万千蚕虫中,能被选为镇物,它何其幸运。
可这运气,却被人从中作梗。
这虫可怜,但它已吸取了讨债诡物怨晦,再做不成镇物。
赵鲤也不能让它活,害了沈之行和沈晏。
巨蚕还懵懂,并不太能听懂赵鲤的话。
它只想活。
蠕动着倒退之际,竟强行蜕皮。
呲啦的响声,如撕碎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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