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巷弄,寒气中夹杂着血腥味。
盛京城营建之初,便进行过全方位的考量。
选址、布局、防御等,还有一节便是风水。
钦天监充分考虑大景属火德,在城市营造时,加入不少风水之术。
便是最普通的里坊,也遵循着东门偏北,西门正直,门不对门,街口不对街口的错落结构,免走了旺气。
两处坊门还有镇王气,压诸凶的钟鼓楼。
巡夜司成立后,赵鲤便督促在各地建设针对灵气复苏的城市防御系统。
以坊和街道为单位,设置镇物,以人之阳气旺气,限制或是削弱妖诡邪祟。
此举最大的作用,便在此刻体现出来。
摆放尸体的地方,便镇着一座钟鼓楼。
虽在地动中,顶上砖瓦损毁,镇物蒙尘。
但限制这些在地动中死去的人,还是有效果的。
诡物无心执念加身,妒恨活人,正被残破的鼓楼限制。
胡三口无遮拦,被死去之人当成车搭,在路上涂抹出一条血路。
这不得不说,是胡三倒霉。
胡三薄薄的皮子,就像一张渡船。
险些将一些死而眼不闭的逝者,渡过鼓楼,朝着密集的人群去。
幸而,花臂狸猫从天而降。
独眼狸花猫未穿公服限制行动,但身上配了蹀躞带。
背上背着小短刀。
正踏着各坊墙垣巡逻的花臂狸花,口中衔刀落到地上。
胡三的皮破开了一道口子,重叠在皮子上的黑影近百数。
而胡三的皮,就是褶子展开,也只那么点面积。
其上黑影不得不一层一层叠起。
垒成了尖尖宝塔形。
最上端,是一个面目全非的散发女子。
这些黑影,身子手脚重叠在一起。
只脑袋朝前,全看着落在地面的独眼狸猫。
口中叼短刀的沈小花,爪子弹出脚垫外。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沈小花无半点惧色。
心中只有庆幸。
这片里坊由它负责,若是事端爆发,叫它脸往哪里搁。
出来混,最要脸的沈小花爪子向前踏出一步。
踩上了地上的一小块带血碎人皮。
方才刀光一闪,它斩掉了人皮渡船的一只手臂。
爪子用力,那块碎人皮上出现四道爪痕。
沈小花仰头,对着那垒叠的人头塔露出一边尖尖的小牙。
垒叠的人头塔,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沈小花。
紧接着这‘塔’软糖一般向下弯。
伴随悲哭哀嚎,一双双手臂朝着沈小花弹出。
狸花猫儿皮,又怎么不能当渡船呢?
那些手臂弯折或是带着青紫。
软倒的宝塔最顶端,那‘女人’俯身过来。
脸上凝结着黑红血冻的它,朝沈小花探出手臂。
以沈小花的身高视角来看,这座倾倒而来的塔毫无疑问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但沈小花半点反应也无。
只紧紧衔住口中短刀,足爪微微一点。
前方倾倒而下的‘巨塔’猛地僵住。
下一瞬,光线不甚明亮的弄巷子之中,一道冷厉刀芒绽放。
宛如流星坠地,狠劈而下。
刀光消逝,一切重回黑暗时,‘巨塔’悲哭哀嚎之声戛然而止。
随后,一点一点融化消散。
沈小花难免有些得意,它缓缓收回按住‘巨塔’影子的爪子。
扯着唇角笑。
只可惜,这份得意很快被打脸,笑容将在脸上。
‘巨塔’融化至底端,一道影子忽而如蛇一般向后窜去。
眨眼间,便游过了街角,进入停尸的空地。
瞧着形状,正是最开始坐于‘巨塔’顶端的‘女人’。
沈小花猫脸一阵扭曲。
自打出道以来,它鲜少有吃瘪记录。
现在竟被一个低端诡物戏耍走脱,再打脸不过。
混子猫粗声粗气的骂街声,骤然响彻街道。
沈小花叼刀去追。
沈晏早上回到镇抚司,沈白中午便盘在狴犴供桌下冬眠。
那里阿白的石头小窝还留着。
万嬷嬷给它垫了软和的碎布条。
没了白蛇脖圈,沈小花速度略有提升。
高高扬起的尾巴像旗帜,两次眨眼间,从街道一头跑到另一头。
奔至街口,眼前突然开阔。
沈小花进到了停尸的空地。
空地周围火盆光焰,忽明忽暗随风晃动。
这里的遗骸原本尽可能地以布盖脸,遮挡仪容。
现如今,却都露出盖尸布之外。
整齐划一的侧首,圆瞪双眼看着沈小花。
大多遗体脸上都还残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和绝望。
扭曲的脸上一对黑沉沉的瞳,死盯着人时,对人的胆量是一种考验。
然,沈小花并不畏惧。
它连人都不是,并不能从人类的尸骸上感受到死亡。
它只觉得此处被血沾湿的地面,粘稠得让它爪子难过。
独眼狸猫不耐烦,视线在尸骸上扫了一圈。
鼻尖轻动。
随后并不受任何影响,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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