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归疑惑,澳洲人的命令却不能不听,在押送人员的催促下,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三总府如今是梧州国民军的总部兼营房,进得大门便见许多国民军士兵来回走动,带他过来的归化民带他进了一条备弄,一路往后面而去
林林总总走过五六重大院,又拐了一个弯才从边门出来。常青云定睛一看却认得:这里是原来熊文灿休憩的地方,三间雅室,前后院落点缀有园石草木,前院还有个小小的池塘,蓄养有金鱼莲花。幽僻静谧,是个好下处。
备弄的门口,还设有木制岗亭,有警卫站岗。送他来得干部拿出文书才让他们进得院子。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普通兵丁所居,莫非……是澳洲人的头目所居?!
常青云顿时脊背上又冒出了层冷汗――澳洲人他可太了解了,并不把他们这些读书人放在眼里,更别说他只是个举人了。所以不可能是把他叫来延揽。
难道是蒋锁约他的见面的事情败露了?转念一想也不应该。不论蒋锁还是自己都没做什么,连违碍的话都不曾说过。澳洲人就算无所不知,也不能凭空推测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何况以自己的身份,不论是交给澳洲厂卫审问,还是直接处死,都是一句话的事,澳洲头目压根不会来亲自讯问自己。
正惶恐间,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澳式“干部服”的假髡,走过来问道:“你就是常青云先生吧?”
来人器宇轩昂,衣着整洁,显然不是一般的假髡,称他一个阶下囚为“先生”是极客气了。常青云赶紧一躬到底,“不敢,学生常青云。”
“今天是有事找你,”说着这假髡朝着押送人员点点头,后者立刻退了出去。
“这个,不知要学生效劳何事。”
“进来说话。”
常青云被带进了屋子。这里他来过,中间一间原是熊文灿会客的地方,两面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室。原本这里的陈设就因为总督的驻节十分考究。如今不但布置精洁,陈设更胜往昔,常青云暗暗乍舌――澳洲人素以简朴着称,想不到居然有这般豪奢的元老!
“我是梧州市办秘书赵丰田。”带他进来的假髡自我介绍道,“你且坐。”
常青云欠了欠身子,坐了下来。
“把你叫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赵丰田说,“实话说,原本不该劳烦你的,只是我们这里没什么读书人,梧州本地也寻不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这话听得常青云稀里糊涂,只好起身道:“上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学生一定效劳。”
“听闻你是个才子,不但是举人出身,诗画也是双绝。”
常青云脸色一红,赶紧道:“不敢,不敢,一点笔墨玩意,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不要谦虚。”赵丰田的脸色有些许鄙夷,言语却又很是大度,“我过去也是大明的百姓,知道你这个举人得来不易。”他说着,“如今有件差事要你做――不费事,你只要做好了,待到局势稳定了,自然先放你回家,还要给你盘缠。”
“元老院的优待政策,学生是知道的。”常青云心里有了底,十有八九是舞文弄墨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差事?”
“先生请看。”赵丰田带他走到后厅,只见这里面对后院摆了一张大画桌,上面罗列着各色画具纸绢,许多都是上品。画缸里放着许多书画卷轴。
赵丰田拿起桌面上的一轴画绢,舒展开,两边用镇尺压住。却是一幅青绿山水。
常青云在画画上算不上什么名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爱好,平日里以此消遣。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看得出这幅画的水平实在不行:构图显然是模仿自某位名家,然而笔触无力,笔意凌乱,虽说用得是上好的画绢和笔墨颜料,画出来的东西却实在不堪入目。
“先生以为这幅画如何?”赵丰田问道。
常青云陡然警觉: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他叫来,还是在三总府这样的地方,画具又是如此的考究……这画十有八九是出自某个髡贼大官之手。
自古高官富商多喜附庸风雅,常青云见得多了,大约髡贼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道:“此画显出于生手之笔下,然颇有天分,亦属不易。若能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赵丰田笑道:“果然是读书人会说话。你说画得不好就得了,还说什么必成大家。”
“是,是。”常青云连声附和,心道这话你说可以,我说可不行!
“实话与你说了吧,这画是我们首长画得。”赵丰田道,“他的画技嘛……你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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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怪不得。”常青云连声道。
“怪不得什么?”
“画虽然说不上好,却有一股豪杰气象。”
赵丰田看了他一眼,倒没再评说,不过他脸上的鄙夷却是溢于言表。
“……就和你说得一样,他是个生手,就算现在再勤学苦练,一时半会也画不好了。何况他的公务繁忙,也没有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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