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天坚信肺鼠疫绝对不是这两天才刚刚出现的,只不过是他们那些用现代眼光看来简陋得可笑的检疫网络根本没能发现罢了。但是连检疫网络涵盖的部分,都已经集中出现了肺鼠疫病例——而且是几乎同时出现,这说明肺鼠疫病例可能要大量出现了。
林默天迈出卫生部门的大门,颇有心力交瘁之感:想干点事真难,本来以为在广州这种元老聚集的地方总能比赵引弓之类的外派元老少受点火力,却没想到这事照样办成了万人嫌――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原来那个相对温和的检疫办法并没有阻挡住鼠疫的进展,每日新确诊人数和病亡人数并没有发生显着的降低,现在肺鼠疫一出只会雪上加霜。所幸目前广州天气正暖,房舍通风良好,辅以他新公布的涵盖民房的强制消毒命令,肺鼠疫应该不会像旧位面的东北鼠疫那样来势汹汹,他还有机会。
街面上的人气愈加萧条,林默天现在每天都要上街走一走,看一看。尽管大家都劝他少上街,以免被传染。但是他知道外面的防疫队员和相关的工作人员病倒死亡的都不少。慕敏在会议上说目前牌甲和保长出现了大量的缺额――除了病死之外,许多人坚决不原意再当这个基层的“官”了。如果自己躲起来,对在第一线冒生命危险防疫的工作人员来说士气就会受到莫大的打击。
街道上静悄悄的,自从更严格的防疫规范那座喧闹愉快的广州城渐渐沉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远远的传来手推车的轮子滚动声――这是收尸的手推车――特别刺耳。
林默天穿着隔离衣,戴着大口罩。即使如此,街道上执勤的防疫队员、国民军士兵和警察也认得出他。知道这位跟着警卫员的大夫是一位首长。
元老上街巡视,充分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因而不仅林默天这么做,其他元老也时不时的在公开场合露面。即使一些关系不大的部门的元老也这样做――在发病人数达到新高的日子里,法学口的元老依旧开庭审理案件。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毫无准备,刘三已经从临高秘密调运来一批低温保存的链霉素注射液――虽然已经过期,但是效力应该还是有几分的――万一有元老染病,就可以立刻动用。
林默天走在街上,隐隐听到前方一个年轻人激动的声音:“……谁不知焚尸有违人伦,但不为此事,则可能祸及全城父老啊!……”
他以为是检疫员又和住户起了冲突,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年轻百姓在跟一个泪流满面的老妇人争执,不过看样子年轻人也是眼圈泛红,话说着也开始声音打颤了。
他慢慢地走过去,巡警、防疫队员一见是位元老,立即立正敬礼,他摆摆手,走上前去:“老人家,你莫要伤心,即病殁了,再哭也无益,何况还有传疫的危险,让他们赶紧送去吧……”
他见老妇人又要哭起来,不禁想伸手去扶,检疫员一见大惊,赶紧把他往回一拉:“首长,这一户刚搬出一位病亡者……”
林默天一愣,顺势往回一退,继续说道:“俗话说:入土为安。但如今为我穗城千万百姓,为了活人,难免顾不上逝者……伦理固重,可千万生灵性命安危更重,还望老人家谅解……”说着竟然向这老妇人慢慢鞠了一躬,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方才往回躲了一步的尴尬。
巡警、检疫员和年轻人三人皆是一惊:老太太不知道林默天什么人,这三人可是知道的:自从元老院正式接管广州,还没有过元老主动向哪个个人行鞠躬礼的先例,这林元老破了例不说,还是冲着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这年轻人膝盖一软就要下跪,突然想到大宋不兴磕头这一套,愣了半天才赶紧颤声道:“首长,这……”
“我看得出,你领会元老院精神是很积极的,你是从琼州来得?”林默天有些疑惑,因为看这年轻人的打扮,显然不是归化民,问道。
“不……不是,但是我家大哥是保正,我如今正是本片的牌甲,元老院的旨意我们都是很……拥护的。”年轻人的“新话”还不是很熟练,“昨日家父病逝,家慈听说要送出去火化,就……受不了了……但是……鼠疫……小的……我们明白……”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但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明白。
“你做得对。”林默天轻轻地说,“火葬不是我们不祭逝者,在这场灾难当中,就算是检疫战线的战士们牺牲,也免不了火葬,连我也不能例外。等到鼠疫被扑灭,我们一定要立一座碑,告慰这些为了抗击鼠疫而付出的市民和烈士们……好好安慰一下老太太吧……”
宣传口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林默天向病亡者家属鞠躬的事情很快就登了报,宣传口借机发起了新一轮攻势,广州的报纸很快就再一次充满了《林默天元老向疫区遇难者家属三鞠躬》、《林元老亲临疫区,对检疫大队各级领导讲话》《林默天元老视察疫区:大宋人民是不可战胜的》之类的报道――不得不说林默天这个姿态做得相当好。秦元老还趁着这个势头在漏泽园公墓为殉职的工作人员开了隆重追悼会,堪称是备极哀荣。随后专门出了一期《羊城快报》的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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