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肯出面的话,小侄原为马前卒,为前驱奔走。”黄禀坤显得很是热心的样子。
“好,这就偏劳你了。”
黄禀坤告辞出来,满身都是干劲,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定定神,决定先回县学去联系同窗,大伙集思广益做一篇声情并茂的禀贴出来,也好给刘大霖开开眼。
生员们都是读书明事理的人,历朝历代,读书人都是国之栋梁。他坚信本县的生员也是这样的栋梁之材。
然而县学里的一干秀才,却对这事情不甚热心。任黄禀坤如何说这是事关全县的大事,多数人表现的还是很犹疑。有人说这是自家长辈的事情,晚辈不便插嘴;也有的听说要去给澳洲人上禀贴已经吓得脸sè发白,干脆就不吱声了。至于穷苦人家出身的生员更是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因为家里根本就没多少田地,在他们最朴素最现实的感情里:要是得罪了澳洲人,把补贴自己的钱粮停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这笔津贴,家里喘息过来了,老婆孩子能吃几顿饱饭了,积攒一点,到年底还能扯些布料,买几斤肉改善一下。
黄禀坤说得口唇生烟,除了一个县城里李家的子弟,名叫李孝朋的生员之外,没得到谁的拥护。更不用说大家出主意写这篇“禀贴”了。李孝朋家也算是县里的“世家”,他家祖辈是皖北人,曾经追随过朱元璋打过天下,当了本地的一个小官,从此落户于此。李家过去一直在县里原本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倒不是他家的地有多少,而是他家长期世袭垄断临高县城里的“粪段”。
粪段的拥有者要承担为居民清理粪便的工作。这买卖虽然听起来很臭不可闻,实则不需要主人亲自动手,从四乡农民里雇用倒粪工人来干活,连工资都不用付――直接用粪便当工资支付。清理出来的粪便垃圾由农民买去当肥料,这种收益不但稳定而且利润丰厚。在工商业极其不发达的临高县里,就算是很大的买卖了。李家藉此还从事农村高利贷的生意,聚敛了可观的财产。
有钱就要置地,李家在乡下也有千把亩土地,征粮的事情和他家有切身关系,其次则是李孝朋对澳洲人有着很大的敌意。原来他家一贯算是本县首富,苟家虽然钱财极多,毕竟是上不得台面,夸耀不得的。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忽然就出了几个暴发户,特别是林全安――穷人乍富,免不了要炫耀一番。而且他为穿越集团走遍全岛采购各种工农业物资,很有了些见识,在服用享受上俨然成了本县的第一人,让李孝朋很不服气。
他又个爱动不爱静的主,颇喜惹是生非,原本就嫌在县学里读书无趣,听说这事能让澳洲人难堪,当即就表态愿意鼎力相助。
李孝朋的文章写得不怎么样,狐朋狗友倒是是不少。一声招呼能聚拢起四五十人来。黄禀坤觉得这些闲人虽然没什么用,起码也能壮壮声势――乡下人胆子小,到时候怕有人要临阵胆怯了不敢来。
黄禀坤见在县学里没什么效果,便打算先在城里的几家大户中间游说。当即去王赐那里告了假。
离开县学正在街上急匆匆的走着,文庙拐角的地方极其冷落行人稀少,黄禀坤自顾自的走路,却忽然被绊了一交,幸好他有点武功底子,下盘很稳,踉跄了几步才站住。见墙角坐着个乞丐,蓬头垢面,鹑衣百结。一根竹竿横到了巷子中间。
因为澳洲人不许有乞丐,凡是到他们地界上行乞的,不管如何装可怜或者真可怜,一概会被派出所抓走,有病的送到医院给治病――给第一批医学学员们练手,没病的直接抓劳改队干活。县里的乞丐已经少了许多,余下一些就流入到县城里来继续他们的职业生涯,这里澳洲人是不管的。
黄禀坤怒道:“你个要饭的花子,竹竿怎的乱摆?”很想赏他几脚,但是想到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没空和乞丐较劲乞丐却并不害怕,缓缓将竹竿收了回来,只见此人微微抬头,一张乌漆墨黑看不出什么肤sè的脏脸居然咧嘴一笑:
“禀坤兄,别来无恙。”
黄禀坤大吃一惊,声音耳熟,一时间却想不出是谁。再仔细看对方,脏乎乎的脸孔上,横七竖八的几道疤痕,看上去很是恶心。但是面容很是熟悉,迟疑的叫道:“你是――”
“苟承绚!”乞丐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怎么,认不出来了吧?”
“是你?!……你怎么回县城了……”
“嘘,不足为外人道!”乞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见他又要问什么,对方低声道:“文庙后的伏波祠,我在那里。”说着又抖抖索索的垂头不语了。
黄禀坤环顾四周并无行人经过,赶紧离开了。
他的心脏一阵狂跳:苟承绚回临高了!
苟家虽然一家人都声名狼藉,苟承绚也不例外――此人放债聚赌样样jing通,是家中“事业”的一把好手。虽然不见得有徳,却有才。让他考中了一个秀才。自此之后,苟家的气焰就更加嚣张起来了。苟承绚不大来县学――他无心于此,也知道自己在县学里不大受教谕训导的待见。除了偶尔来走走打个招呼之外就很少见他的面了。黄禀坤因为对苟家的印象很坏,对苟承绚从不假以颜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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