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山寺是个大庙,就坐落在荒僻冷落的大北门外,距离城门极近,然而却是个本地人很少会去的地方,此寺主要的用途便是停放棺木。广州富家在长辈死后,为了寻找风水佳地下葬,往往要历时数年,便暂厝棺椁于此。外来商旅客死异乡,要运回家乡安葬的,除了有会馆的,也多半在在这里暂厝。“看街的”检到的“路倒”,水里捞出来的无名尸,也先送到这里。待衙门验看过,再送流花桥的官地火化埋葬。
此寺在旧时空一直存在到20世纪五十年代初仍存在,其内阴森可怖。二鸦期间侵占广州城的鬼佬不无夸张地将这里标记为“thecityofthedead”。
元老院进城之后,对这类设施萧规曹随,警察局便在双山寺设立了停尸房和临时的法医鉴定所,专门停放检验刑事案件和街道、水道上发现的尸体。
寺门内外,不管是临高来的小法医、还是广州城留用的老仵作,寺里留用的和尚,搬运尸体的仵工,来认尸的家属……人群进进出出,一派热闹又不显忙乱的景象,让这所原本远离尘世气息的阴森冷清之所,似乎变成了一片热闹的市集。
因为这里已经属于警务系统管理,所以门口照例有两个手持长棍的警察站岗执勤。警察拿出证件给门岗上验看过方才能进去。
双山寺虽大,内里的建筑却很是破败。不然也不至于沦为近乎义庄的存在。警察局接受这里之后,稍稍修缮了房屋,还改建了一部分建筑以适应新的用途。
在其中一个院子里,元老院警务系统里的首席法医苏莞正穿着全身式油布围裙,脚蹬油布高筒靴,头戴一顶圆筒形的油布帽子,戴着纱布口罩,两只手紧握一把长柄大笊篱,在小心翻搅着架在旺火上的大锅——锅里翻滚的水花不时泛起几朵油花,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院子里,一溜排开着十多个新砌的砖灶,上面都架着铁锅,一个个翻滚着冒着热气。要不是地上的油布单子上排列整齐的人骨,乍一见到的人多半还以为哪家老财家办事请跑棚子大厨在忙活。
小警察进来的时候,苏法医正拿笊篱捞起一块肉骨头,用铁筷子检查熟烂程度。小伙子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香味,不由得嘴里生出大量的口水来。可一想到这锅里炖的东西……一股凉气从背后直窜后脑勺,瘆人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正是紧张的时候,冷不丁旁边苏法医拎着大勺,从后背拍了小伙一下,“嘿!让开!干嘛呢,挤在这儿?没看我们正忙着的嘛!怎么,有事啊?”
“报……报告!慕慕慕慕……慕首长说……”小警察一紧张,人都结巴了,“慕……慕首长说,从现场发现过一只……一只中年男性的头骨,希望您能尽快做个面部重建工作!”
“怎么,有新发现?”
小伙摇摇头,表示不大清楚。
苏大厨翻翻手边的记录本,用笔做了记号,然后用大勺指着走廊边上的一只大锅说,“喏,46-1号样品正在15号锅脱肉,过一会儿就该出锅了。
小伙子偷偷舔了舔嘴皮,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我……我先回去了,慕……慕首长那儿还等消息呢!”
苏法医摇摇头,“唉!这么紧张?没见过大场面啊!”
这话让院里干活的老仵作听了都暗叹——这大宋专家心理素质就是好!架了一院子大锅,锅里炖着……这种恐怖场面,就是换了我这验了一辈子尸体的老家伙,也有点儿受不了啊!
经过了初期的乱相,双山寺从凌乱摆放尸骸碎片的恶臭熏天,到刘大夫喷撒消毒药水的怪味漫天,再到苏法医弄得满院肉香……法医和仵作们的工作对象――待检尸体,也都按规定一一编号、做了初步处理。因为尸骸实在太多,原本建得临时冷库放不下,只好临时从香港调运冰块来妥善储藏。用来脱去尸骸上的组织的特大号铁锅也不够:一般人家没有这样大的锅,铸造铺没有订货也不会做这么大的锅子。苏莞不得不叫警察局设法从跑大棚的厨子那里购买。
用水煮的方式去除骨骼上的人体组织是传统作法,不过水煮之后dna会被破坏,旧时空的法医很少这么干了,往往使用食腐昆虫来去除。她现在做不了dna检测,自然也无需顾忌。
最为难的是技术人员太少,包括来帮忙的刘三和他的徒弟在内,每天也只能完成几具尸体的解剖检验工作。到这会儿,苏法医也只能一面催促众人加紧干活,一面先拣着疑点比较大的“工件”下手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包括那名可疑中年男性在内的几具成人尸身的身份,成了专案组的调查重点。但凌乱的案发现场、残忍不堪的作案手段、还有案发时已经高度变质的“工件”样本,再加上根本不清楚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网,使得传统的熟人认尸很难实现。
还好有颅骨复原技术,也叫面部重建,是根据人的颅骨形状,来复原受害人生前基本相貌的一项技术。这项技术的依据是,在某个具体的位置,人类面部的软组织的厚度,基本上是一定的。颅骨的形状,在一定程度上会反映出这人长什么样子。再加上解剖方面的证据,比如生前健康状况、营养状况、生活经历等,这些可以给相貌带来某些改变的因素,综合起来对模拟模型做出修正,最终形成受害人的模拟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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