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快悄悄的把他拘来,”荜达说,“以此为突破口逮住张天波!”
李双快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张天波反水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这些衙混子和澳洲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也没想到张天波的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明刀明枪的在县城里当内应夺门!
虽说孙大彪在大崀圩打了个胜仗,据说砍下的髡贼人头就有上百,还阵斩了澳洲人的县长,一时间震动全县。可是李双快凭他多年的经验也猜得出,澳洲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特别是孙大彪没能拿澳洲人占着的县城,全县最要冲的地方还在他们手里,江上的澳洲人的船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来。
眼下髡贼虽说躲在城里不出来,可是一旦等他们缓过气来,从外面运来援兵,这孙大彪的日子便没那么好过了。
孙大彪的下场如何,李双快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张天波。
当然了,李双快并不是担心张天波的死活――要是他这会死了,李双快反而要轻松些。他担心的是自己和张天波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引来澳洲人。
他和张天波关系,县里尽人皆知。澳洲人绝没有白吃一个亏的道理,他们眼下奈何不了孙大彪,找张天波出气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天波躲在孙大彪那里,澳洲人奈何不得,他的家眷可不在大崀圩。虽然没藏在他的庄子上,但是下落他是知道的。万一澳洲人来逼问张天波的家眷下落,他该如何是好?
姜逍天也劝他,干脆带了细软,去投奔大崀圩的孙大彪――好歹当年他们都是有香火情分的,何况张天波如今也在那里。
“你去得,我去不得。”李双快苦笑道,“你还是壮年人,又没个家眷。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一家子老幼。要说面子,孙大彪、冯海蛟两个人面前我大约都还有些的。只是我一个去倒不要紧,还要带着家眷。大崀圩如今就是绿林窝子,房没有半间,都是草棚子栖身,妇孺去了如何安顿?连张天波都不敢把家眷放到大崀圩!”
担心妇孺自然是真得,李双快更担心的是若是投奔了他们,便算是“落草”了。自己一世积蓄弄来的庄子也就灰飞烟灭了。
李双快舍不得这份家业,又担心受牵连。整日里长吁短叹。想把家眷托付出去,放眼望去尽没有半个可以信托之人。他在阳山当捕头几十年,算是朋友遍及全县,然而此时再看,这些“朋友”却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
不过这几天他的心稍稍定了些,因为听闻澳洲人并没有运来援兵,倒是派来了一个新得县长――据说还是个女的!这一下就成了大新闻。县里不管是干什么的,都瞪大了眼睛:女县长?这是什么路数?
李双快也没想明白澳洲人这一手是什么意思。不过即然没运来援兵,澳洲人就不会有新得行动。而且他听说澳洲人这些天在县城码头上往船上搬运大件货物和伤员,一船一船的在运走――不象过去那样,来得是重载,去得是轻载了。
莫非澳洲人要跑路?李双快盘算着,要算计起来倒也不无可能。他们在大崀圩吃了一个大亏,若是不给援兵,在这里必然立足不住。而且听闻这些天澳洲人下乡征粮很不顺--若是征不上粮食,在这阳山也无法立足……
澳洲人在这里站不住脚的话,自然也无暇来收拾张天波了。李双快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松快了不少――巴望着澳洲人赶紧走。
这天李双快吃过了晚饭,盘了账目。又叫寡媳把孙子带过来,查问了几句功课。这孙子是李家的独苗。李双开视若珍宝,前年请了一个先生到家里开蒙。只是这孙儿天资着实一般,教了两年,旁人都能念第三第四《诗经》了,他却连第一本都念不下来。
孙儿正结结巴巴的背着诗经,李双快闭着眼睛停着――其实他的心并不在孙儿的背书上,而是盘算着接下来李家该如何行事。眼下阳山危机四伏,澳洲人跑了,县里也未必见得会太平。大明一时半会大约是回不来,这县里几股匪伙之间少不得要火并,自己虽然和各方都有交情,但是在这个当口,老交情未必抵得过真金白银。自己这把老骨头该怎么来周旋,才能护得家宅平安呢……
他忽然发觉澳洲人还好不走为好:有他们在,县里好歹还“王法”,他们走了,那才叫无法无天。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们吃衙门饭的人,还是得太平时节才混得开,要是乱世,没了官府谁还会卖捕头的面子?
他此刻甚至有了些许悔意。
孙儿结结巴巴的背书声停了下来,李双快哼了一声,道:“书怎么这么生?还是要叫你先生好生的教导你才是……”
他说着睁开了眼睛,却是大吃一惊。
厅堂里,不知何时多了四五个汉子,一个个都是短衣绑腿的打扮,手持双管短鸟铳,逼住了厅里的仆人。寡媳紧紧的搂着孙子,筛糠般抖成一团。
“各位好汉……”李双快顿时慌了神,这是哪路好汉?然而他马上就发觉:来得是澳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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