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这一个“可”字,极为关键。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沈毅…或者说淮安军,终于可以合法受降了!
这也就意味着,淮安军在将来的北伐战场上的兵力限制,将不再是什么问题,沈毅打起仗来,也会轻松很多。
当然了,皇帝这么说,还是存在两个问题的。
第一个问题,自然是粮食问题。
洪德皇帝这种私下里的一个“可”字,不太可能经过朝廷,甚至可以断定,在两三年内,都不太可能流于书面。
一来是因为不太合规矩,二来是因为,大陈的国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的给前线供应粮食。
现在,沈毅那里的十万人以及裴俊那边的十万人,基本上就已经是大陈国力的极限了,甚至不能说极限,已经可以说“过载”了。
如果不是赵昌平任户部尚书这些年,给朝廷攒下了一些家底,甚至到现在,陈国已经支持不住了。
而受降,意味着增兵,朝廷不太可能再给沈毅增派粮饷。
也就是说,如果沈毅受降了齐军,多出来的那些齐人的吃用,需要沈毅自己解决。
第二个问题,更显而易见了。
同样是不能写在书面上的原因,沈毅受降的行为,很有可能被朝廷里的文官们攻击为“擅专”,甚至会有人说他僭越。
而这一点,就要看皇帝陛下最后的态度如何,会不会为沈老爷背书。
就目前来看,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位大陈的皇帝陛下,不仅年少有为,而且是个很有担当的皇帝。
君臣两个人讨论了一番前线战事之后,沈毅便站了起来,起身告辞:“陛下,臣要回去,给兖州行文,便不打扰陛下了。”
皇帝亲自起身相送,一路把沈毅送到甘露殿门口,然后揉着太阳穴说道:“这年关,对于旁人来说是休沐,对于朕来说,则更像是劫难,从大年初一开始,每日劳心劳神,不得安生。”
“过两天,等朕忙完了宫里的事情,咱们君臣再慢慢细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沈卿,今年一年时间,山东战场必须有大的进展,否则…”
他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否则,北伐就只能暂时停一停了。”
沈毅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陛下苦笑道:“国库消耗太大,最多再打今年一年,估计便没有余钱了。”
沈毅若有所思道:“市舶司那里…”
“这几年,市舶司的收入,都归户部支用。”
说到市舶司,皇帝陛下也有一些恼火,闷声道:“市舶司刚弄起来那两年,最好的时候,一年给朕进账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后来虽然略有减少,但是总体都还过得去,朕的腰包也鼓了不少。”
“但是户部派人接手这两年,市舶司的收入暴跌,去年一整年时间,只剩下了六百万两左右!”
说到这里,皇帝闷哼了一声:“朕,迟早派人去查清楚。”
沈毅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市舶司正是他亲手弄起来的。
本来沈毅的预算里,五个市舶司一年应该能给朝廷稳定提供一千万两银子的税收。
但是陈国的商业,远超沈毅的预估,五个市舶司建成的第二年,就达到了一千四百多万两。
本来,只要稳定运营下去,按道理来说,这个收入一定是稳中有升的,但是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就出现了暴跌的情况。
而能够让皇帝这样恼火,说明…
账目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沈毅目光坚定:“陛下,市舶司至少要给朝廷,稳定提供十年到二十年的税收才行。”
“朝廷,绝不能看着它烂下去。”
皇帝微微摇头:“但是账目没问题。”
“那就是人有问题。”
沈毅低声道:“市舶司收入暴跌,那就是走私暴增,或者是有关官员胡作非为,苛待了商户。”
“逼得他们不愿意从市舶司港口入海,或者干脆不出海。”
皇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陛下,让晋世子再南下一遭罢。”
“文官提不动刀,便吓不到人。”
皇帝闻言,哑然一笑:“你不是与王兄私交甚笃么,怎么给他推荐这种糟心的差事?”
“这种事情,晋世子是愿意去做的。”
皇帝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颇有些感动:“老实说,寻常大臣,尤其是跟朕亲近的大臣,都会对王兄一家敬而远之,只有沈卿你不避嫌。”
“你说的话,朕会认真考虑的。”
沈毅先是低头,然后忽然说道:“陛下,如果朝廷的钱粮不够了,是不是说,不管今年山东打的怎么样,有没有打下来,北伐都会暂停?”
皇帝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这要问户部…”
“朕不可能苛捐百姓以奉军队,大陈经不起穷兵黩武了。”
沈毅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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