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之所以没有去前线,而是第一时间回到济南,就是因为他很清楚,长则一年,短则半年,他就会面对来自北齐的反扑。
而且,是那种殊死一搏。
在这种情况下,沈毅目前的想法是,趁着北齐兵还没有聚拢的时候,让左右两路军北上,能占多少便宜占多少便宜。
一但北齐大军成型,沈毅目前的考量是,先进入战略防守阶段,看一看具体的情况,然后再临机应对。
到时候,他会收拢大部分兵力到济南府来,以应对齐人主力都攻城。
而那个时候,就不止是淮安军的事情了,裴俊所部,沈毅会直接接过指挥权,将他们并拢到自己麾下。
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国战,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客气的时候了,一定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的。
张简跟沈毅聊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抬头看向沈毅书房里悬挂的山东地图,若有所思。
“子恒是想,依据黄河而守?”
黄河一线,就在济南城不远处。
当初沈毅北上的最初目标,就是打到淮河边上,占据大半个山东,跟齐人隔河对峙,然后慢慢熬死他们。
沈毅也抬头看向这张地图,开口道:“退守黄河以南,是最下策。”
“最好,是能够在战场上,实现以攻代守,这样就不必放弃已经到手的山东土地。”
说到这里,沈毅琢磨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北齐集结起来的这支军队,到底有多厉害,因此还不好下决断。”
“如果正面实在是挡不住,那么也只好暂时依据黄河固守了。”
淮安军的战略以及作战的指导思想是一直固定的,但是具体的战术却变化万千,沈毅给了下面的将领最大的自主权。
哪怕是一个千户,只要他有足够合理的理由,一样可以在战场上临机决断,临时更改自己的作战目标。
这也是淮安军能够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的原因。
撇开个人战斗力因素不提,这种作战思想,已经领先这个时代很多很多年了。
张简深呼吸了一口气,长叹道:“如今,我在山东布政这个任上,有时候夜里都睡不着觉,只觉得身上担子很重,要把脱离了大陈七十年的山东百姓给教化回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现在听子恒你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并不是如何重了。”
他看着沈毅,感慨道:“子恒你年纪轻轻,现在肩上的担子,恐怕还要超过现在中书的那些个宰辅。”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说道:“时势逼迫,一步一步往前走而已。”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苦笑道:“北伐进展的太顺利了,顺利的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在领淮安军之前…”
沈老爷轻声道:“我的想法是,花个五年到十年的时间,打下山东河南两省,如今从我越过淮河北上,到现在至多也就是三年时间,北伐进程就到了这个境地。”
“如果再慢一些…”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北齐那个糊涂皇帝,未必警觉的这么快,也未必能够这么快下这种大决心。”
张藩台哑然一笑。
“哪有嫌仗打的太顺的。”
沈毅也跟着露出笑容:“虽然听起来怪异,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进展的太快,让北齐知道疼了,所以必须立刻开始殊死一博。”
“如果慢慢打,等他们察觉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是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只是沈毅这锅水开的太快,让北齐这只青蛙感觉到痛了。
现在,这只硕大无比的青蛙,正在努力积蓄力量,想要奋力一跃,从沈老爷这口大锅中跳出去。
因此,才有了这场决战。
张简跟沈毅聊了聊济南以及山东近来的情况,到了最后,事情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轻声道:“子恒,这担子太重,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不要想太多,免得事情还未临头,却把你自己压垮了。”
沈老爷微微摇头,面带微笑。
“师兄放心,我这个人心很大的。”
“再说了…”
沈老爷微微眯着眼睛,轻声道:“这战场上,并不是人越多就越强的,从洪德十三年打到现在,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北齐内部糜烂的程度,远远超出我先前的预计。”
“而且,他们内部还有胡汉之分,即便是殊死一博,也不可能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这场决战…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现在还很难说。”
张简点头,他站了起来,开口道:“子恒你能这么想就好。”
“本来该给你接风的,不过你一路回来,又处理了这么多公事,应该也累了,咱们兄弟明天再细聊。”
“为兄这就回布政使司去了。”
沈毅起身相送,师兄弟二人在巡抚衙门门口,互相拱手作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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