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基本上不会亲临军阵,也不会一马当先,带领手底下的将士们冲阵,打仗的风格,也不以凶狠着称。
但是,他就是让周世忠,从心眼里觉得有些发怵。
因为沈毅指挥的时候,淮安军就会变得滑不溜秋,而且如同棉花一般,不着力气。
你压上去,他便退了。
而你只要悄悄不留神,对面的淮安军便会趁着这个空档,猛扑上来,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种领兵的风格,已经让周世忠吃足了苦头。
更让他心生畏惧的是,沈毅不仅情报能力出众,而且更擅长揣摩人心,事实上,周世忠当年在沈毅手里吃亏的几次,都是因为心思被沈毅看透了,才吃的败仗。
见老父亲眼神有些不对劲,周元朗自己坐了下来,开口道:“爹,您在河间府大败淮安军的消息,已经遍传燕都,连皇上都认可了这份捷报,咱们如今,是大有功劳的。”
“现在,您这个主将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打起仗来,不必像别人那样束手束脚,再加上咱们兵力胜过沈七不少,跟他对阵,不一定会吃亏。”
周世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咱们在他手里,吃了太多亏了。”
“前几年他刚到淮安的时候,手里只有两万人,那个时候不管是为父还是赵禄,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以为这个年轻人,只会把一腔热血和自己的前程丢在淮安。”
“结果呢?”
周世忠呼出一口浊气。
“谁能想到今日,他竟已经能够让整个大齐疲于应对?”
“这几年时间,细想起来,如同梦幻一般,谁也不知道沈七是怎么起来的,是怎么在孱弱的陈国里头,拉起来淮安军这么一支强军的。”
“其人…”
周世忠微微摇头,低声道:“恐怕比你祖父推崇一生的南朝定国公赵崇,还要厉害一些。”
周元朗坐在自己老父亲下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声道:“爹,沈七这个人崛起的过程的确离奇,孩儿至今想不明白,从前连对倭寇都束手无策的南人军队,怎么就突然能够跟我大齐王师分庭抗礼了…”
“更离奇的是…”
周元朗苦笑道:“孩儿在清净司的时候,详细查过淮安军以及淮安军的由来抗倭军,如今淮安军右路军主将凌肃,早年是台州府临海卫千户,其人正是被二百倭寇,打的溃不成军的草包将军…”
“跟了沈七之后,竟如同换了人一般,不仅屡立功劳,如今领兵做事,都有大家风范了。”
说到这里,周元朗叹了口气,开口道:“大抵是南陈国运不绝,才催生出了沈七这样的人物,替南朝延续国运。”
父子俩感慨了一番之后,周元朗微微低头道:“爹,苏定这支军队,不过四万人左右,如今我们的主力还在河间,他至多就是能够拖住我们的几万禁军动弹不得,不可能再有更多建树。”
“您不必担心。”
周世忠微微摇头:“被他们拖住我们几万禁军的话,大名府凌肃所部,又只能勉强应对了,更不要说皇上让我们父子,协助河南战事。”
“被他们这样牵扯着,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分到河南去。”
周元朗想了想,开口道:“爹,孩儿想去陈军之中,见一见那沈七。”
周世忠皱眉:“你疯了?”
“燕都本就在疯传,你跟沈七私下里有来往,如今你若是公开去见他,燕都指不定要怎么说你我父子!”
“正是公开去见他,才不会有什么事。”
周元朗看着周世忠,开口道:“这趟出京之前,孩儿跟皇上提过这件事,皇上也允准孩儿去见沈毅了。”
“再说了,父亲刚立了大功,现在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周世忠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微微摇头:“如今两军正在交战。我怕沈七,会对你下毒手。”
听到这句话,周元朗神情有些黯淡,他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在孩儿看来,沈七这个人狂傲得很,从未把孩儿当成对手,孩儿就是去见他,他也不屑对孩儿下杀手。”
周大将军低头喝茶,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去见他,做什么呢?”
“自然是为父亲,尽一些力。”
…………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
燕都禁军,从河间府出城迎敌,正面迎击淮安军。
而周元朗则是在七八个护卫的护持下,绕过了战场,一路南下到了交河县城附近,还没有接近淮安军大营,就被斥候给捉了起来。
被斥候死死拿住之后,周元朗仰头,大声叫嚷。
“北朝周元朗,求见沈侯爷!”
这句话传到城中沈毅耳中的时候,沈老爷正在中军大帐里,一边翻看薛威送过来的战报,一边对照河南地图,认真思考战场。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神交已久,一直无缘得见,他还真有些想跟这位北齐的“国师”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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