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起,草海动。
穿过旷野的风忽然间就大了起来。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
虽然陆天明不善乐理。
但此曲他曾经被赵歌韵逼着练了成千上万遍。
加上曲子本就创作于数百年前。
自有一种跨越了时光长河的韵味。
所以萧声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曲中对故地的思念。
在外打仗的男儿,有哪个不思家?
于是。
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
包括那边以逸待劳始终都在观望的巡夜人们。
北长城是楚国最重要的边境线。
巡夜人的名号曾经非常响亮。
有识之士皆以加入巡夜人为荣。
即便这几年由于林笑生的原因,他们的使命早已变了味。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曾经骄傲过。
只是,这份骄傲是用长时间的训练和有家不能回的代价换来的。
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护家卫国的战士,亦或是打算谋逆造反的将罪之人。
可不管是什么身份。
在陆天明这一首《归燕》下,很难不被感染。
“呲溜,呲溜。”
有人突然发出抽鼻子的声音。
一军之首林笑生侧目望去。
发现竟然是那最不该感动的郑夏建在抹眼泪。
林笑生颇为意外,疑惑道:“你不应该是个感性的人。”
郑夏建捏了捏喉咙。
稳住情绪后才回道:“出来的太久了,难免会想家。”
“据我所知,你老家并没有剩下什么亲人。”
“还有个糟糠之妻,虽然没给我生过娃,但是确实有过夫妻之实,不瞒您说,我北上讨生活的路费,都是她一针一线给我凑出来的。”
闻言。
林笑生眼角直抽。
郑夏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再清楚不过。
北长城那边流传着很多有关郑夏建的风流往事。
光是林笑生听说跟过郑夏建的女人,就不下十个之多。
而且接触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听说过郑夏建有糟糠之妻这一事。
后者绝对有故意隐瞒嫌疑。
所以对方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副情深模样,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打望郑夏建片刻。
林笑生‘称赞’道:“你还真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郑夏建毫无自觉的轻叹道:“大人过誉了,人之常情罢了。”
如他这般动容的人很多。
郑夏建擦了会眼泪后,忍不住担忧道:“大人,那家伙似乎想凭此曲动摇我们的军心,若不做点什么,可能会让弟兄们产生厌战的情绪。”
林笑生回头扫视众人。
发现确实有不少人面上出现思乡之愁。
思索再三后,他还是一动未动。
“慌什么,修行者的心性,难道还不如对面那些个普通人?”
见林笑生稳如泰山。
郑夏建眸子忽地一亮:“大人,你觉得这是个机会?”
林笑生咧了咧嘴:“静观其变,是与不是,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上,若真出什么岔子,背后就是北大门,怕什么?”
“可南门靖已经去找那家伙了,咱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退吧?”郑夏建试探道。
林笑生冷笑道:“吹雪楼副楼主多如牛毛,在战场上死一个怎么了?真出现不得不退的情况,本官为了顾全大局见死不救,合情合理吧?”
言罢。
他又望向矮丘上正在吹箫的陆天明。
“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如果此人真是陆天明,我相信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他有可能在拖时间等人,也有可能在谋划什么。
反正我是不信,那个让我们焦头烂额的瘸子,会干出单人冲阵这种傻事,假如不是他的话,赔上一个出工不出力的南门靖,对我们巡夜人来说也算不得亏。”
这些话,林笑生是压着嗓子说的,基本只有郑夏建能听到。
后者立马举起大拇指:“高!”
音乐传递的是情感。
所以不分国家。
乌弥大军自然有识不得楚字的人在。
可要感受楚曲中的思乡之情,却也不是难事。
渐渐的,大部分人几乎忘了自己身处沙场之上。
更有心态差的,直接抽泣起来。
妻儿、爹娘、挚友,无论想到谁,都足以令他们悲伤。
原本还悠然微笑听曲的旭日干。
突然觉得不对劲。
身为南征大帅,他深知士气的重要性。
士兵们一旦开始牵挂起某人来,通常会有两种结果。
要么心存希望越战越勇,要么崩溃厌战瓦解土崩。
可是在还未见血的情况下,一般都会是后者。
他急忙仔细打量陆天明。
竟发现后者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刚才杀死好几名护卫都未曾露出任何疲惫的人,怎么可能一首曲子就变成这样?
等下一刻感受到一阵更猛烈的疾风从陆天明的方向吹来时。
旭日干心头没来由一抖。
“停下,你给我停下!”
他大吼一声,正准备重新把刀架在李寒雪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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