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看着通讯框里弹出的话,整个人都定在了公交车的座椅上。
惊喜归惊喜,但更多的是震惊。
恍惚间,连车窗外的雨声都小了些。
苏黎世到江城,九千多公里的航线,怎么说也要飞大半天。
裴知鹤……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前明明跟她说的是五天,预计还会晚于她到京市,现在突然回了国,是因为有什么要紧事?
她连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裴知鹤:【不清楚。】
江乔撇了撇嘴。
有事就有事,什么叫还不清楚……
自从她来了江城,裴知鹤说话好像就一直不在她预计的电波频道上。
她和裴知鹤的社会经验天差地别,但和对方聊天很舒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所谓的鸿沟。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所谓的沟通障碍。
往好处想,就是被兄弟医院借调过去,工作节奏太忙,习惯了拼命压缩语句,提高交流效率。
往坏处想,裴知鹤估计真的只把她当小丫头看。
所以,关于自己私生活的事,半个字都不想跟她透露。
江乔左右一番权衡,还是就此打住,为了自己在接下来大半年早日泡到高岭之花保留斗志,不再细想了。
她很快打字:【我还有三站了,马上到!】
裴知鹤:【好,慢慢来。】
大暴雨第二天,雨幕还未从江城退去。
行道树的枝叶被风卷落一地,被各个方向吹来的雨丝敲打出闷响。
中午出园区吃饭时,明明已经快停了。
公交车驶向目的地时,小雨又下了起来,被梧桐树后探出的路灯映透,好像迸溅的袖珍烟火棒。
江乔从车门钻出来,撑起伞,手插兜往几百米外的酒店大楼走,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裴知鹤,她的笑意就止也止不住。
最后一个路口,绿灯亮起,她整理了一下早就被雨水浸弯的刘海,几乎是小跑着跨过马路。
因为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裴知鹤站在酒店门前的街边,一身深灰色的长风衣,冷肃而利落。
背后是一座藤蔓蔷薇的景观墙,入秋后花朵早已凋零,只剩茶绿色的残枝纠缠其上。
天色还未完全黑沉,仍是一片鸭蛋壳般的青色。裴知鹤撑着一把深黑色的长柄伞,路灯映在伞面的细流,如鎏金滴落。
随着她的步伐越跑越近,伞下那张英俊的脸逐渐显露出来。
她逐渐停下,很意外地,裴知鹤在抽烟。
雨中的江城,水汽湿重。
隔着一层极淡的烟雾,几日未见的男人垂眸看向远方,气质似乎多了些不好接近的清冷,下颌线棱角分明,近乎锐利。
金丝边镜片后的黑眸发现她,只是一顿,随即优雅地将烟熄灭,大步走到她身前。
他的伞宽大,有意无意地向江乔稍稍倾斜, 比她那把小遮阳伞更挡雨。
江乔收了伞,仰头问:“等很久了吗?”
裴知鹤垂眸看她,轻笑一下:“刚到。”
“真的没有要紧的事?我这里一切都好,你要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后天我自己回去就……”
“你在赶我?”
江乔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不然怎么可能会……在那张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窥见一丝几不可见的委屈。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想的话住在这里都行,我房间超大!”
她赶紧给自己找补,甚至很是殷勤地主动拖过裴知鹤的登机箱,抬头笑了笑。
裴知鹤不想提,她还是别多问了。
人都到这了,开开心心聊点别的话题,关心则乱。
她一路带着裴知鹤回到自己住的小套房,位于整栋玻璃墙面大厦的次顶层,大落地窗视野绝佳,有会客室和一大一小两间卧室,白檀香氛清新舒缓。
看得出,对江乔有知遇之恩的这位老客户,对她真的很上心。
江乔带着裴知鹤在所有房间里参观了一圈,明明掏钱的人不是她,但小脸红扑扑的,有种终于能在他面前做一次东家的兴奋。
“你要是住在这里的话,我……我把大卧室让给你,我马上就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到小卧室去,就是那张床我已经睡了两天了,你别嫌弃就好。”
实话实说,她当然不介意和裴知鹤一起睡大卧室。
但她这次来得匆忙,带的衣服也是够用就行,实在是没料到裴知鹤会从瑞士突然回来。
她也是个有尊严的成年女性。
和心动异性第一次开房,这种值得纪念的日子,她才不要被一件睡旧了的蜡笔小新睡衣毁掉。
裴知鹤神色淡淡的,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情绪倒是像是比进门前舒缓了一些,瞥了眼她身上因为太兴奋一直穿着的外套:“热不热,我帮你挂一下?”
“哦。”江乔从善如流,侧过身去脱下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崭新的大钞。
“对了对了,这是今天和外商去谈判,结束之后给的小费,”江乔眼睛亮闪闪的,捏了捏厚度,千把块应该是有的,“没想到那位先生看着严肃,人还挺大方的,给我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最近遇上的人都好好哦。”
林叙本身给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样可观的意外收入。
飞来一趟江城收入颇丰。
江乔只是稍微算了算,就开心得眯弯了眼睛。
“客户说结合这一单之后,还有别的委托准备介绍给我。明天是展会最后一天,休息时间比较长,我准备请她吃顿饭。”
这笔钱够做很多事情了。
除了答谢林叙之外,她还准备给裴知鹤买一件圣诞礼物。
裴知鹤平时上班穿正装穿得多,她昨天睡前特意查了攻略,准备斥巨资买一条设计低调的大牌领带,或者是入门款的领带夹。
寓意很俗套,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江乔喜滋滋的,自顾自沉浸在突然暴富的满足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裴知鹤的神情。
给她挂衣服的绅士去而又返,锃亮的皮鞋在她面前的视野里停住。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触到她,微凉,抽走了她手里的粉色纸钞。
江乔无意识地跟着扭头,一路看过去,一叠钱被随手放在窗边的茶几上。
她再仰头几分,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
裴知鹤脱掉了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他随意地坐在茶几旁,结实修长的手臂搭在靠背,眸光没了她熟悉的温柔,凛冽如冰原。
他叫她的名字:“江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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