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悬,棠宁红着脸领着花芜回了后院,迎着夜风走了一会儿脸上热意才稍稍散去。
她轻拍了拍脸颊朝着身旁的花芜问道:“姨母今日可还好,晚间可用饭了?”
花芜低声道:“顾家主将王妃带出府了。”
棠宁脸上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花芜说道:“就天快黑时,女郎去了督主府里,顾家主送饭食去给王妃,见她不吃不喝,便将奴婢们都从房中撵了出来,然后也不知道跟王妃说了什么,王妃就哭了起来,再后来顾家主就命人抬着软轿带着王妃出府去了。”
“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有人跟着姨母去吗?”棠宁扭头问。
花芜说道:“是王妃不让奴婢告诉女郎的,出门时也不让人跟着,不过顾家主出去时身边带着牧风他们。”
“顾家主还说晚些时候会送王妃回来,顺道也送孙太医回府,让女郎不必担心。”
棠宁闻言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顾鹤莲不会害姨母,而且既然是“顺路”送孙太医回府,想来也是姨母的身子能经得住了。
她原是打算去看铖王妃的,知道人被顾鹤莲带着出府去了,就脚下一转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孙太医走时,可有将我备好的诊金给他?”棠宁问。
花芜点点头:“给了,孙太医看过之后很是开心呢。”
棠宁闻言笑了起来:“他当然开心了。”
那些银钱也就算了,孙太医家世不低,寻常替人看诊也不缺银子,那些黄白之物谁都能给,但是秦娘子整理的医问三册可是多少银子都求不来的。
况且这几日只要秦娘子过来,他询问医术之事秦娘子都从不吝啬,针灸岐黄倾囊相授。
那孙太医从最初不情不愿被迫留在府中,到后来恨不得寸步不离,哪怕铖王妃身子已经不需太医时时照料,他也依旧半句不提离开之事。
白日里照常去太医署当值,一下值就直奔积云巷,每次见着她时就眉开眼笑的跟捡着金元宝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里当家了。
主仆二人说着孙太医的趣事,等回了院中,就见宋茹坐在屋中翻书。
“阿姊。”见棠宁回来,宋茹顿时露出笑。
“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
棠宁刚说了一句,那“看书”二字就猛地勾起先前萧厌故意逗弄她时的那些促狭,本已经消下去的热意冒了出来,让她颇为不自在地低啐了声,暗骂声都怪阿兄不正经。
抬头对上宋茹疑惑神情,棠宁忙低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要看书也让人将灯点亮些,仔细伤了眼。”
宋茹乖巧:“也没看多久,先前阿姊教过我的这些我想再看看,免得久不温习忘了。”
棠宁自然不会拦着她上进,只坐在她身旁说道:“有不明白的吗?”
“有。”
小姑娘连忙将书本朝着一旁放过来,指着其中一页说道:“阿姊,我翻到这里,见书上说君子常以九思自省,三悟其身,说的是哪九思?”
棠宁凑了过去,瞧见她指的地方,就轻声与她解释起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简单来说便是温良恭俭让,忠孝仁义礼。”
宋茹仔细记着,又低声道:“那这个呢?”
“这句话出自孟子的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她低声解释完后,才觉着这书有些奇怪,拿过来一看顿时失笑:“我先前给你的那几本书看完了吗,就先看起了手札?”
宋茹自幼就没受过启蒙,搬来棠府之后才开始学着认字,她极为聪慧,识字也快,短短时日便能抵得过旁人一两年的功夫,可就算如此也还没到看这些手札的时候。
那些手札是当初从陆家带回来的“藏书”一部分,里头是一些先贤读书“悟道”留下的感悟,如这本手札,前半部分几乎都在探讨孔孟之道的异同,后半部分则是借此延伸到了民生朝堂,治国之道上面。
棠宁这些日子没事时会翻来看看,觉得受益颇深,可是这对于眼下的宋茹来说,明显并不合适。
宋茹有些不好意思:“阿姊给我的那些书,我都已经看完了,见这书放在桌上,我就拿来看了。”
棠宁将手札合起来放在一旁:“这个你先不急着看,明日我给你取几本其他的过来。”
宋茹点点头:“好。”
姊妹二人说定之后,棠宁就示意宋茹从小桌前起身,跟着她走到一旁榻边坐下后才道:“我去宋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宋茹“嗯”了声:“念夏姊姊跟我说了。”
棠宁未曾跟她说宋覃没将她上族谱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将你的名字从宋家族谱上划去了,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宋氏女,先前你曾说你想要改随你母亲姓氏,现在可还是这么想的,有没有改变主意?”
宋茹连忙道:“没有,我想姓薛。”
棠宁认真看着她:“你要想清楚,我原是打算让你随了荣姓,于你将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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