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驾崩时留有遗诏,三日释服,不禁嫁娶。
八月二十,夹在七九中难得的黄道吉日。
院中那缸从大昭寺移来的莲花开得正盛,丫鬟端着铜盆经过,不慎碰掉了叶片上的露珠。
这院子偏远,也挡不住外头的热闹的声。
余晚之坐在妆奁前,脸上已上过妆,她甚少上浓妆,也很少穿娇艳的颜色,大红喜服加身,如此装扮,更是明艳动人。
徐清婉跨入房中,见她头发还披散着,说:“怎么还没绾发,请的全福夫人呢?”
女子出嫁之日,多由全福之人为新娘梳头,图个吉利。
楼七靠着桌,朝门口看了看,说:“二公子说令请了一位,怕是还没到。”
“再晚就过吉时了。”徐清婉心急道。
昨日夜里余晚之没有睡好,大抵即将出嫁的姑娘都是如此,那年她即将嫁入宋家,也是整夜没有睡好。
“什么吉时不吉时的,不重要。”余晚之半合着眼,困倦道:“再好的时辰,该散还得散……”
“大喜的日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楼七横她一眼,“你这话我可得原封不动告诉二公子。”
余晚之眨了眨眼,“我还没说完后半句呢,我和他即便错过了吉时,照样白头偕老。”
楼七嗤笑了一声,侧着耳,从热闹中听见有人入了院中。
“全福人来了。”
徐清婉连忙出门相迎。
她素来不喜赴宴,对京中夫人多有陌生,虽不认识这位夫人,但看着就慈眉善目,容易亲近。
“时间有些赶,有劳夫人了。”
“客气,客气。”那夫人说:“路上耽搁了,是我来晚了些,希望不会耽误吉时。”
全福夫人走到身着大红嫁衣的余晚之身后,拿起一把精致的木梳,微笑着看向镜子中的人。
木梳轻轻举起,压过发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余晚之倏地睁开双眼,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了那位全福夫人的脸。
像是做梦一般,她甚至不敢眨眼,双眼瞬间被逼得发红。
全福夫人从镜中看着她的脸,眼中满是祝福与疼惜,摸着她的发说:“今日大喜,汴京可不兴哭嫁的。”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更加柔和,“我也有一个女儿,四年前多前嫁到了汴京,我也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她和你一样,出嫁那日上轿前哭得妆都花了,不过她那时比你小上几岁。”
余晚之眼中蓄泪,那年她才十六,远嫁汴京,自此,再也没见过父母。
没有想到,别时是出嫁之日,再见之时亦然。
眼中蓄起的眼泪已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余晚之眨了眨眼,说:“她叫江晚之,我见过她。”
江夫人笑了笑,“你的夫君同我说了,听说你也叫晚之。”
余晚之用力点头,“我是,我是晚之。”
“真是缘分呢。”江夫人笑着说:“你嫁了个好夫婿,在逢州一直让人照顾我们,听说你从小就没有母亲,又请我来替你梳头。”
眼泪终于没能兜住,落了下来。
余晚之坐在绣凳上转了个身,握住江夫人的手,“既是缘分,夫人若不嫌弃,便把我当成女儿。”
江夫人愣了愣,接着一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公子也说,让我认你做干女儿,只是……”
“夫人嫌弃我吗?”余晚之仰头看着江夫人。
“怎会?”江夫人诧异道:“是民妇高攀了,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娘。”余晚之喊了一声,眼泪落下来。
江夫人一愣,这声娘比干娘要亲,想起这孩子自幼没人疼,赶忙应了一声。
“哎。”
“真是喜上加喜。”徐清婉在一旁说:“不过吉时快到了,夫人还请快些梳头吧。”
江夫人替余晚之绾了同心髻,意为永结同心,幸福美满。
盖头一盖,余锦安背着她出门,沈让尘接过她放入轿中。
抽身时在她耳边一问:“还满意吗?沈夫人。”
眼前只剩一片红雾和鞋间缀的硕大东珠,还有他身上不甚熟悉的味道。
“你熏香了。”余晚之问。
沈让尘说:“喜服上的。”
余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锣鼓喧天,喜乐之声响彻云霄,两人却在轿前窃窃私语,引得众人一阵起哄。
沈让尘退出花轿,余晚之轻轻挑开花轿帘子一角,看见余家人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她远道而来的父母。
他填补了她所有的遗憾,照顾到她所有的情绪,怎会不满意?
婚仪设在国公府,拜过天地,余晚之入了洞房,还要等沈让尘在前院宴宾客。
沈让尘素来着淡色,一身喜服穿梭于宾客间,像仙人误入喜堂。
反倒是楚明霁,端着酒盏四处劝酒,要不是没穿红色,还当成亲的人是楚明霁。
明月初升,前院宾朋满座。
宋卿时一杯接着一杯,身侧江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劝说道:“卿时,你少喝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