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话中有话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高潜来得早,走得也早。
他到底是变了,更知道自己要什么。
洗漱后,满室灯火与宫人,该熄的熄,该退的退。
梁婠图凉快,穿着单衣赤着脚去开窗子。
窗扇一开,凉凉的晚风瞬间从窗口灌了进来,迎面而过,带了荷塘水汽与花香,清新得很。
抬抬头,头顶月光皎白,毫不吝啬地洒下一地银辉,也十分大方地眷顾她。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有夜深人静时,清清冷冷的蟾光,才能叫她卸下防备,给予她疲累身心不多的舒缓与放松。
梁婠低下头,抚上并不明显的小腹,偶尔她能清晰感觉到,里头像是有金鱼吐出的泡泡似的,一弹一弹的。
每逢他动的时候,她会想笑,是发自内心的。
在他落地前,她总得扫除一切障碍才是。
幸好还有他陪着她。
梁婠站了会儿,正欲转身,却听院子里似乎有悉索声。
她心一提,悄悄往窗扇后躲了躲,不免惊奇,难不成内奸除了一个素兰,还有其他人?
若不将身边别有用心的人清除干净,她可睡不安稳。
梁婠藏在黑影里,努力在不被发现的基础上,伸头往外瞧。
不黑的夜里,梁婠清楚看到发出响动的是一个穿着内侍服的人,不似旁人弯腰驼背,倒是身姿笔挺。
这背影——
梁婠蹙起眉头,一动不动盯着。
内侍无意识地转过脸的瞬间,白日可怖的疤痕像被黑夜故意隐藏起来,只看得清另外半张白净的俊脸。
是沐宴。
梁婠紧张得砰砰直跳的心,稍稍缓和了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可这么晚,他为何不睡,又在庭院里做什么?
梁婠想了想,依旧不打算惊动他,目不转睛瞧着他。
沐宴背对着她,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直往廊下去。
他放下怀中的东西,转过身时,廊下的灯火将那东西照得清楚。
是一盆花。
大晚上的搬花?
梁婠垂下眼,略略思索,今天高潜跟她说完调查宋棉的事情后,已经能够确定沐宴就是宋棉。
可他却不想与他们相认。
当初陆修也查过的,但查到沐将军府后,便再无音信。
陆修知道宋棉就是沐宴吗?又是否找过他、见过他?
梁婠又看了几眼,转身朝床榻去。
*
梁婠不知昨夜是何时睡着的,只知再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现在的南城宫里,她是出了名了的受宠与跋扈。
不但我行我素,甚至就连给太后与皇后请安都免了。
太后是因为不喜欢她。
而皇后,从前是因为皇帝特许,现在则是皇后因为自省中。
观音像碎裂后,人言籍籍、流言四起,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将那日玉像碎裂时发生的异象讲得有鼻子有眼,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周昀为了调查此事,来来回回盘问后宫中人。
奈何始终没有一点进展。
渐渐就连后宫各殿都开始传起闲话。
梳妆时,沅芷提起这事不甚唏嘘,一边帮她整理裙摆,一边讲着各宫闲言。
湘兰似乎全然不闻,只专心帮她整理着裙摆。
梁婠透过镜子对上沅芷,浅浅一笑,当然没有进展了。
关于玉石碎裂的事,也是在她幼时,于阿翁一本藏书中不经意看到过,那时她出于好奇,特意从阿娘首饰匣子里,偷了几只玉镯子拿来尝试,几乎要放弃时,不想有一只于阗玉的倒真的碎了。家人诧异,她也只道是不小心失手打碎的。
梁婠垂眸沉吟了一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她忽而抬了抬眉,瞧沅芷:“想去看看素兰吗?”
沅芷脊背一僵,表情很不自在,气恼中带着几分不忍,想说话又咬了咬唇。
梁婠也不看她,只往镜子里照了照,很随意。
“正好我还有些事要问她,一会儿你陪我去诏狱吧。”
素兰的事,梁婠早有察觉,因而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可沅芷不同,是被瞒得彻彻底底。
气愤是真的气愤,可到底也是同屋居住的姊妹。
现下难以接受也是正常。
“她——会死吗?”
沅芷似是怕答应得太快,惹她不悦,迟疑了一下,才问。
梁婠偏头看她一眼,重新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边,轻轻叹口气。
“你忘了在御花园里,她们只是在言语上冒犯我,就要遭受酷刑吗?素兰现在可是帮着赵如心,蓄意陷害我,就连投毒一事也难逃干系,我去诏狱,就是想看看审讯结果。”
“若是不出意外,应会随赵如心一起被处死。”
云芷沉默着,在想心事。
梁婠也不再多言。
用完早膳,带着沐宴准备出门时,沅芷默默跟了上来。
梁婠站定看她。
沅芷眼圈微红:“奴婢想去送她一程。”
不说已经知道沐宴就是宋棉,就是先前不知道,梁婠也没打算让他在含光殿做照顾花草以外的事,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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