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沧海横流多算计
燕老太君听到身后传来的闷响之声,脚步顿住,一寸寸地回头看去。
燕云澈朝她一笑,却不及眼底,目光如深潭般。
“老太君老当益壮,是不愿给本王几分薄面了?”
北渊王那一双狭长的剑眸,因眼梢微挑晕染开的红,衬上这张恍若天人的脸,不似凡间物,却又多了几分矛盾到极致的妖邪之气。
望月楼内,谁人都不敢多声。
陈禄章脑袋汗水直流。
周永顺皱起了眉头。
宴上的诸位,都意识到了这场盛宴的不对劲。
沈宁侧眸看着燕云澈,燕云澈则一心都在燕老太君的身上,并未朝她看来。
哪怕距离甚远,但因为她身体在北幽城留下了燕云澈内力的关系,此刻的她能够感受到,燕云澈的内力浓厚了许多……
尤其是那致命的霜毒,好似有所消减,就像服用了解毒之物一样。
沈宁不语,垂下眼眸喝下了杯中酒。
而后站起身,来到燕老太君的身边,搀扶起了老人的臂膀,“老太君,要不了多久,晚辈就要离开上京了,今日王爷雅兴,晚辈便想借王爷这东风,请老太君多留一会儿,晚辈也想多看看老太君,老太君便留下来吧。”
她的语调放软了几分,缓和了这次的僵局,也算是给了老太君一个台阶下。
老太君却是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孩子……
难道还不知今日之宴危机四伏,那坐在主位上的王没安好心吗?
她不信能够斩下太子并和宗师李衡阳骗过当今圣上的沈宁,会想不到这一点。
“沈大元帅……”
“老太君。”
沈宁对着她微微一笑。
燕老太君深吸了口气,便叹声:“也罢,遂你这孩子的愿,孩子,你坐老身的身边。”
“那自是很好。”
这话一出,距离靠近且中间没了沈宁的云挽歌和陈琼都有几分不自在的窘迫。
“小宁。”燕老太君压低了声,“今晚,恐有危险。”
沈宁抿紧了殷红的唇,抬眸看了眼燕云澈。
燕云澈懒倦邪肆地靠坐在主位之上,周身的风冷如刺骨,与大宗师时期的清隽超然之气是截然不同的。
她收回视线,又看向了门外。
大雪翻飞,暗夜里有着几列红色的灯笼发出了幽幽的光。
那漫漫长夜,好似野兽的血盆大嘴。
如深渊一般。
与此同时。
沈家一片祥和。
黑甲卫、禁卫军、皇家卫,兵分三路,从各个方向包围了沈家。
皇宫御书房,元和皇帝独坐桌案前,执笔书写。
陈喜公公低声道:“皇上,都准备好了。”
元和皇帝以泼墨成字,写下了一个笔锋狂草,锋芒毕露的“杀”字。
他将这一张纸掀起,丢到了地上。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身穿宽松龙袍头戴冠冕的他,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那一双黑沉沉的眼,仿佛会噬人。
陈喜心领神会,躬身告退。
望月楼。
觥筹交错。
沈宁多喝了几杯酒。
倒不是她酒量好,她的酒里有清新淡雅的果香。
“沈将军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在想北疆之事?”燕云澈问。
“是,也不是。”
“哦,说来听听。”
“王爷,北疆会有上京的好月色吗?”
沈宁所问,宴上诸多人都觉得有些莫名。
“上京繁荣,乃一国之都,北疆严寒肃雪,荒木凋零,更不谈如今战事吃紧,敌军来势汹汹,又逢新年之际,只怕北疆月光稍有逊色。”
“北疆子民,在战火纷飞之中,行将饿死,饥寒交迫,我等在望月楼饮酒吃肉,恐有不妥。”沈宁直视燕云澈的眼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不知将军意下哪一句?”
“若末将说,二者皆有之呢?”
新年的寒风凄凄,呜咽而掠。
望月楼陡然间锋芒交错,如没有硝烟和锋镝的刀光剑影般。
陈禄章、周永顺几个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上,暗道沈宁今日是怎么了,平日惯会狗腿谄媚的,此等关键时刻倒是和北渊王杠上,岂不是自讨苦吃,非但如此,这一番话还不是要得罪了满城富贵。
燕云澈的声音冷了下去,“沈将军是觉得,本王是在铺张浪费?”
陈禄章不忍心沈宁开罪了北渊王,便出来打马虎眼,“沈宁啊,而今不是过年嘛,就这几天的时间,缩衣节食不大好。”
“陈将军,权贵之家,一日的缩衣节食,便是清苦百姓一个月的生计,甚至还有多。”
沈宁直接站了起来,走至中央朝那讳莫如深几分邪佞的北渊王德行礼作揖,稽首道:
“请王爷做主,缩减权贵衣食,并且让京都官员,负责部分北疆出征的粮草和军需。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更何况满城富贵之人?我沈家,亦当如此!”
燕太老君眼皮子狂跳了几下。
沈丫头,这是要扒了上京官员的一层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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