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城门后
一双双惊惧圆瞪的死人瞳孔里,蓑衣怪客手掌翻动。
染血的斩马刀上,血珠震荡散开,余下的又蒸腾成红色游丝,氤氲成雾。
刀已无鞘。
狗亦无缰。
苍凉的秋雨里,少年又压了压斗笠,雨水和血滴从笠沿若断线珠帘,滴滴答答地落下,但凡落到少年身上的,又被血气一灼,而化作血雾或白汽升腾而起。
少年低垂的眼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以及远处的城头和巷道,又深吸了一口气去甄别陌生的活人气味,双重探索下,在确认现场再无活人后,他转身去远,身形隐没在萧瑟的秋雨里。
鲜血在地,在雨水冲刷里越发变淡,却也扩散,好像是大型屠宰场的地面被水冲洗
灰蒙蒙的天穹覆笼此间,内城四十三间宅子,皆是沉默无言。
所幸,没人敢冒死出来打探外面的情景。
李元借助“蚂蚁的视角”扫了一眼家中。
无事。
于是,他将妖犬迅速赶回了地阁笼子,重新上锁,自己又快速脱了蓑衣斗笠,给原本那位被脱了的尸体重新穿上。
做完这些,他飞速地回到了自家,然后翻墙而入,快速地跑到地窖口,敲了敲石板。
听到敲击声,石板下,三个孩子身子一抽,紧张地捂住嘴,老板娘也是瑟瑟发抖,却强撑着没有软倒,阎娘子却抓着把刀,双手紧握,死死对着地窖的入口。
“是我。”
一声熟悉的叫唤传来。
紧接着,石板被掀开。
李元窜入其中,又转身盖上石板。
老板娘“嘤咛”一声扑了过来,娇躯贴在他怀里,轻轻喘着气,阎娘子也是大口呼吸着,靠在他身侧。
李元道“外面果然有敌人入侵了,我在远处看了一眼,还好没被发现。”
阎娘子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躲着。”李元道。
他看到老板娘身子在发抖,于是柔柔地抚过她的背脊,又搂着她肩膀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道了声“别害怕,没事的”
老板娘俏脸埋在他怀里,轻轻抽泣着。
阎娘子在旁边,笑道“薛姐姐是担心自己再成为寡妇呢。”
李元恍然“原来是担心我啊?
我这不是没事么?”
老板娘被阎娘子点破心思,脸儿有些涨红,毕竟这地窖里还有王婶她们在,于是岔开话题道“相公,入侵者是什么人?”
李元道“没看清,但来者不善”
“欸”老板娘叹了口气,却没再多说什么。
内城若是改旗易帜,这山宝县怕是也要天翻地覆了,之后这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别说之后了,能不能活着离开内城都不知道。
此时。
一间光线暗淡的内堂里,血剪子面带戏谑笑容,身形微微后仰,正摩挲着自己尖锐似野兽的指甲。
他身上还有雨露,靴子上还有湿迹和尘土,显然是刚从外赶至此处。
这位血刀门召来的七品供奉本该在大同坊,可就在刚刚他悄悄已经赶回了银溪坊,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野供奉都悄悄赶到了银溪。
“看清楚了吗?”
“我们在孙家的那位供奉已经传来了消息
具体过程不知道,但孙魏两家和血刀门确实是真的厮杀起来了。
刚刚那些烟花信号,就是进攻前吹响的号角。”
“好啊,好啊”血剪子嘿然怪笑起来。
“血哥,那我们现在要不要?”
“要!当然要!
狗咬狗,两败俱伤了,就是我们出手之际。
嘿嘿嘿
什么孙家,魏家,血刀门?
今后都是我们的!
山宝县也是我们的!
兄弟们,好日子快到了!”
一群野供奉跟着嘿嘿笑着,掌控一座县城,那可不就是爽翻天了么?
血剪子霍然坐直,道了声,“独眼!”
“在!”
“去告诉孙家那边的供奉们,就说这边真的打起来了,让他们该怎么行动怎么行动,等拿下山宝县后,我们再分。”
“好嘞。”一个双肩宽厚,面容狰狞的独眼男子应了声。
血剪子又喊“铁胆!”
“血哥,在。”
一个皮肤黝黑,耳边还挂这个金环的男子走了出来。
血剪子道“赶紧去通知清香将军,就说破城之机已到。”
“是,血哥!”
血剪子继续道“其他兄弟,随我埋伏在银溪,待会儿看到哪个受伤的想逃,我们就给他来一家伙,让他逃不了,哈哈。”
笑罢,他又捏了捏拳头,道“山宝县会是我们的,肉田,金钱,女人,还有那三家的传承都是我们的!
到时候,这妖兽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女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哈哈哈!”
众人跟着一起狞笑起来。
秋雨,午后。
一个隐蔽的山头上,正隐约见到稀稀拉拉的屋子,以及一个在秋风里的山门
山门入口处,几个穿着护胸软甲的人正在檐子下一边躲雨,一边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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