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有了“千里一线”和“九道临时巡令”,李元感到这个世界又变大了。
就好似是习惯了外出有“汽车”、“飞机”的现代人突然没有了这些之后的感觉。
时间,车马,都变慢了。
李元和萤濯妖一起走出了繁华的中京城。
谢瑜,谢薇,小真都被他抛在了身后;事实上,这些日子也只有他在默默看着她们,却并没有去谢家讨一杯茶喝;黑暗里的李元才是最强的李元,一旦挑明了,也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中的某一环而已。
下棋的人,不该站在棋盘里。
而此时此刻,他之所以觉得这是棋盘,是因为他在防着人皇。
当然,他防的不是那他小时候驮着放风筝的孩子,而是拈着那孩子的幕后之人。
黑暗常会被光明所遮掩,人皇是光明,那黑暗在哪儿?
那么强大的恐怖的力量,代价何在?
其幕后存在的谋划何在?
李元做流浪汉的这些日子固然是因为接连送走亲人而有些疲惫,但何尝不是在暗中地观察着这一切?
萤濯妖能找到他,其实也一种他的放任。
他在中京城里坐着,已经注意了萤濯妖整整三天。
这位青莲教教主完全就是个无头苍蝇,逛完了中京北城,就开始逛东城,她的行动轨迹就好像是在“擦黑板”或者说“开地图”。
不过,李元心底却有个猜测。
他自己本就想见萤濯妖,这一次更是稍稍验证了猜测。
然后,他的猜测便得到了验证:萤濯妖根本无法知道他在哪儿,但只要靠近他达到一定距离后,便能察觉。
李元一点一点地靠近她,试探着她的感知范围,然后便知道了.不过区区数百米而已。
他需要萤濯妖。
一来是因为萤濯妖是链接东海的关键,他之前谋划的李平安线并未成功,而山字堂的漕运线也没能奏效,这自是唯一能见的线了。
二来是萤濯妖知道许多许多秘密,其中说不定还有关于“黄泉地府”的秘密,他如今连地府都去不了,能有萤濯妖过来,那自然是好多了,至少他能通过其了解一下情况。
事实上,要不是他没了“九道临时巡令”,他都要自己去找这位了。
现在,进入套话时间了。
大半个月后.
李元走在萤濯妖身侧。
萤濯妖却在牵着马。
马在小道上行走,很慢很慢。
但萤濯妖很有耐心,她在告诉了这位前辈“任何要求都可以”后,便在等下文。
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下文还没来。
前辈只是带她出了中京,然后就往西去了。
起初她以为前辈的朋友在西边。
但前辈只是说西边雍州道的羊肉串好吃,趁着大冬天的得去多吃几串。
然后,前辈就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和她一起,在别人古怪的神色里肆无忌惮地开吃。当然,钱是她付。
之后,前辈又往南,说是沿海的烤鱼好吃,来都来了,不得多吃点?
然后,前辈继续穿着破烂衣衫
如今,他们正在去吃烤鱼的路上。
因为前辈走的很慢,而想靠走的从这儿走到海边那不得数月?
萤濯妖很有耐心,她决定就这么陪着前辈走下去,前辈不开口,她就不问了。
然而,李元忽地侧头,看着这一袭青衣、长发披肩的娇美女子,一拍屁股道:“本座总算明白了。”
萤濯妖微笑问:“您明白什么了?”
李元道:“难怪这一路走来,没什么感觉,原来是你这一身行头和我的不搭。”
萤濯妖微笑道:“您的意思是,要我也换成您这般的衣裳?”
李元点点头。
于是萤濯妖便去换了。
她花了钱去一个附近的农舍里向个农妇买了身的旧衣裳,然后她在农妇见了鬼的模样里,把旧衣裳再在地上搓了搓,之后便大大方方地穿上了身,至于她原本的那身名贵绸缎的行头则送给了农妇。
顿时间,一个娇美出尘的女子变成了才从泥塘里爬上来的村姑。
李元哈哈大笑。
萤濯妖涵养很好,微笑道:“您满意就好。”
李元却是摇摇头,目光扫向她身后的白马。
萤濯妖已然面带微笑,她卸去马鞍,又用力拍拍白马,白马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自由,于是唏律律地撒着欢儿跑远了。
这儿是荒原,白马有的是地方去。
李元问:“你觉得它要去哪儿?”
萤濯妖微笑着摇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它去哪儿,也不会在乎。
但我知道它自以为得到了自由,其实却会失去更多。
此地仍在中京肉田余脉的外层圈,这种地方妖兽当有不少。
失去了束缚,也失去了庇护。
自由的代价,它却需要用生命去承受。
愚蠢和短视,便是取死之道。”
说罢,她正欲往前走,却发现前辈还在看她。
不。
不是看她。
而是她兜里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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