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街,深处,
羊肠小道一畔的某个灯火通明的杂货店里。
一家三口坐在窗侧的座榻,茶几前。
不远处,有披发于面的“白衣店员”凤儿,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柜台后。
气氛诡异,又温馨。
阎娘子觑眼看着自家男人,听着他那死不要脸的话,美目忍不住翻白,嗔了句“想得美。”
李元在外形象沉稳,霸气,谨慎,可在自家婆娘面前,却是有些小赖皮地不依不饶道“凭什么不行?”
阎娘子托腮,叠腿,看着他,道“一张画,就能代表我去触发规则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哦?那就是还能变强。”李元抓住了重点。
阎娘子想了想,道“也许吧,不过那应该是我还没有能够触碰到的层次。”
李元道“那奇兽园呢?”
阎娘子沉思了会儿,摇摇头道“它们应该也不行,否则它们的画像岂不是贴的到处都是?毕竟这种拉客的法门,它们就算没有意识,也会去做。”
李元这才作罢,他前世也看了些恐怖电影,电影里的鬼怪也大多是需要“某一个特定本体媒介”才能生效,譬如诅咒录像带,受了污染的河水之类这种“任意画像等同本体”的力量,已经不能算是恶鬼了,至少已经超越了恶鬼的范畴。
若自家婆娘真有这本事,那岂不意味着其他同层次的恶鬼也有类似能力,如此一来,这异界怕不是早就灭亡了。
但同时,他对这奇兽园产生了好奇,便问“阎姐,你给了我这些钱,够不够我去园里逛一圈?”
阎娘子道“还是别去吧,那是个地方我不太了解。”
略作停顿,阎娘子又道“大周九道,应该对应着九条鬼街,我们这里伏江道对应的便是这奇兽园了。”
李元道“那千里一线,应该对应着另一条鬼街上的‘奇兽园’。”
他脑海里闪过之前那瘦小男人以“无形之线”拉他飞鸟时候的场景。
本能的,他觉得那“粘物之线”和“千里一线”应该是一体的。
阎娘子道“是的,我在那个行骸身上看到这线,花了10钱才给你买下。
这条线上蕴藏了至少两种以上可怕恶鬼的力量
不过”
她托腮笑道“过段时间,我们小店也能推出凤儿与小贩联手做出的商品了,等有了,我先拿两个给相公试试。
所以,即便相公无法将妾身的模样制成胸甲,贴在门上,也不必丧气。”
七天后。
李元的身体慢慢恢复。
他也开始努力地调节自己,以让自己去适应这种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家人。
反正都是一家子团聚,日常相守在一起,岁岁平安,那么是怎么样的形式,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换一个乐观的角度想,阎娘子虽然变得不再是人了,可是她却解决了寿元的问题,至少不会如老板娘般在百年后故去。
但这种解决,和他却还是不同的。
他的长生不老,是没有条件的,没有限制的。
而阎娘子的却是在钢丝上行走。
她的存在,是一种平衡,是凤儿的规则,也是依托于鬼域的阴气。
她的存在,还是一种羁绊,这种羁绊主要需要他,小琞去维持,否则久而久之,阎娘子怕不是会丢了人性,而变成一个新的特殊的恶鬼。
幸好,他长生不老,这隐患也可以解决,并不需要特别地花费心思去为之奋斗,努力。
十一月中。
稻田再度歉收,且越发贫瘠。
但因为凝玉商会的缘故,不少价格还算平易的粟米,糠谷从外运了回来。
再加上田亩多开的缘故,整个山宝县的情况竟还算是好转了些。
原本仅有银溪坊一处的坊门外开设了粥铺,现在却是山宝县的十二坊都开了粥铺
这些粥铺只救实在无粮可吃之人。
阎牧便在粥铺前,一勺一勺地盛着粥给往来的人,然后有时候看着那看不到头的队伍,眼里常是显出无比的黯然和难受。
但是,他算什么呢?
他身为六品,在这山宝县或许是超然在上,可在一府,一道,一国,却什么也不是。
他能改变什么?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这种悲天悯人的难受,就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于是,阎牧压下这心底的火焰,他决定帮助眼前人,所以他会给每一个来求救济粥的难民认真地打满粥,也会每一个落魄麻木的难民最大的尊重。
他不会用施舍的态度去面对这些人,而会用一种正常的语气去交流,甚至他在看到了一些有孩子,老人的难民后,还会悄悄地将一些被褥,衣服放到他们屋子里,却不让那些人知道。
以他的本事,想做到这个,实在太容易了。
好事做着做着,他心里莫名地拾起了一种充实。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散尽财产,去购买上大量的棉被,衣裳悄悄送给那些穷人,再购买大量的谷物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这些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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